《元代戏剧中的法律文化》:
1.负面形象:酷吏的多种面孔
“清代《张荫桓日记·驿舍探幽录》记载,曾任侍郎的张荫桓坐牢,狱卒并不因他曾是‘副部级’官员而对他另眼看待。不但如此,还因他油水大,向他一天勒索一万多两银子。张荫桓很纳闷儿:这狱吏的胃口怎么这样大?就问住在隔壁的犯人,一个姓叶的‘军门’ (地方高级军事长官):你是不是也要交这么多银子?姓叶的人告诉他:我比你交的少多了,我是享受‘优惠’的,每天交6400两银子。狱卒说,本来要收8000两,打八折,减至6400两。两人叹息不已,都说到了牢里,才知狱卒这么尊贵。”①与之相同,元代戏剧也刻画了生动的“胥吏群丑图”。
(1)贪
元代戏剧中的胥吏,首先表现为对金钱的极度贪婪。《包待制三勘蝴蝶梦》中的衙役张千和李万,出场的形象为:“手执无情棒,怀揣滴泪钱,晓行狼虎路,夜伴死尸眠。”②作为大清官包拯手下的差役,张千和李万公然向王母进行索贿:“(张千云)灯油钱也无,冤苦钱也无,俺吃着死囚的衣饭。有钞将些来使。”③《包待制智斩鲁斋郎》中的令史张珪“只待置下庄房买些下田,家私积有数千;那里管三亲六眷尽埋冤。逼的人卖了银头面,我戴着金头面;送的人典了旧宅院,我住着新宅院”。又倒是“衙一片害人心,勒措了些养家缘……冒支国俸,滥取人钱,那里管爷娘冻馁,妻子熬煎”④。在《玎玎珰珰盆儿鬼》当中的退休衙役张做古虽然是以正面形象出现的,但他也可以凭借官府的势力(确切地说是清官包拯的安排)随意“柴市里讨柴,米市里讨米”,通过这种方式养活自己。《神奴儿大闹开封府》通过令史之口对令史的贪腐进行了注解:“自家姓宋名了人,表字赃皮,在这衙门里做着个令史,你道怎么唤做令史,只因官人要钱,得百姓们的使,外郎要钱,得官人的使,因此,唤做令史。”①
这种情形的出现,首先是由于政治制度的安排。从宋朝开始,尽管出现了为学者广泛关注的“吏强官弱”(实际上这一现象只是观察问题的角度而已),但作为“强者”的胥吏并没有任何工资收入,就像司马光所言,胥吏“居无廪禄,进无荣望”。两宋时期的这一基本政策为以后包括元在内的历代所沿袭。胥吏在经济上毫无保证,在这种情况下,贪腐也就成为最正常不过的现象,正所谓“公人见钱,如蝇子见血”。其次,胥吏赤裸裸的贪腐和当时整个元朝社会的官僚政治体制密切相关。一般认为,“士有爵禄,则名重于利;吏无荣进,则利重于名”②。“士”也就是官,不仅受到法律制度约束、监察官员监督,而且由于他们饱读诗书,也能自律,保持高尚的道德情操。但这种情况在元朝并不存在。整个元朝的统治者贪腐成性,各级官僚无不贪腐。元代戏剧中的“权豪势要”,均贪腐成性。《都孑L目风雨还牢末》中的东平府尹尹伯通作诗,赤裸裸地表现了极度的贪婪:“做官都说要清明,偏我要钱不要清。纵使清明每钱使,依旧连官做不成。”③官员贪腐成性成为习惯,以至于官员子弟也将巧取豪夺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包待制陈州粜米》中的刘衙内的孩儿刘得中“全仗俺父亲的虎威,拿粗挟细,揣歪捏怪,帮闲钻懒,放刁撒泼,哪一个不知我的名儿!见了人家的好玩器好古董,不论金银宝贝,但是值钱的,我和俺父亲的性儿一般,就白拿白要,白抢白夺。若不与我呵,就踢就打就挦毛,一交别番倒,剁上几脚。拣着好东西揣着就跑,随他在那衙门内兴词告状。我若怕他,我就是癞虾蟆养的”④。在这种社会形势下,胥吏贪腐也就可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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