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美国华人文学中的中国形象》:
华人移民文学的中国想象本身具有跨国与跨文化的特性,它是海外华人在国外特定社会场域内对“中国”这一既是“政治他国”又是“文化母国”特殊国家的文学想象。因此,移居国与中国的国家关系势必会影响华人移民文学的发展以及移民文学对中国的文学想象。移民文学在文类、修辞、结构、情节、意象、母题以及各种文化符码的选择模式中,隐含着华族意识形态和政治无意识。
本书并未按照作家代际和作品写作的年代来概括其共性和个性,而是按照经常或反复呈现在美国华人作家笔下的几种主要中国形象类型,将中国形象分为伦理中国、草根中国、诗性中国、现代中国四个层面,并探讨其特色、成因及意义。中国形象正是通过复杂的,甚至对立的元素建构起来的。
一、研究思路
儒家所谓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实就是以家庭、家族为基础的生活、治世理念,“家”“国”还可以相互指涉、隐喻、转换。这正构成了中国伦理政治层面的“家”“国”同构性。家庭在个人或群体身份的形成中起着重要甚至是首要的作用。海外华人的家庭文化冲突更尖锐,文化身份认同模棱两可。华人移民在移居国遭受一次又一次边缘化或同化民族政策的压迫时,他们更加需要维持内在中国与华夏民族在族群内部的神圣地位,作为与华族之外族群相抗衡的精神武器,这使得伦理中国形象非常触目。很多女作家都选择了家族叙事,摆脱以前单纯的爱情婚姻视角带来的女性的偏狭和肤浅,采取新的国际化视角,以高远和宽宏的角度再去看个人家族史和民族文化,丰富了西方受众眼中的伦理中国形象。
在伦理中国层面,家国是一种实质构成。而在诗性中国形象层面,“家国”一词只是一种借代或隐喻,指心灵的归宿和精神的居所。在华人共有的感觉结构中,几乎每一处中国风景都铭刻了民族文化的记忆,哪些记忆在美国华人作家的想象里得以复活和再生,哪些记忆又被他们压抑和隐藏,这取决于美国华人作家在书写记忆时的立场和意识形态。
面对残酷的海外生存机制,几代移民所处的历史语境不同,苦涩心境则一。美国华人战胜生活的痛苦,赢得生存的意义,正是研究“草根”阶层中国人所体现的民族性的意义所在。
在20世纪中国人那里,“中国”具有特殊的蕴涵,“它在审美‘平台’上把古代文化主义含义与现代民族国家含义交织在一起,已远不只是一个民族国家意义上的国体术语,而是一个寄托着有关自己民族的文化和主权的丰富想象力和审美体验的总体象征符号”。对中国的地方记忆和文化认同是中华文化特有的“感觉结构”在海外华人社会延续和作用的结果。古代中国生活特质的感觉不仅普遍存在于唐诗宋词、历史传说等文化典籍的形式上,而且已经深刻地渗入到了华人社会的思考和生活方式当中,逐渐形成了华人社会关于中国想象所特有的“时空惯例”。需要指出的是,诗性中国形象在台湾旅居北美作家的文本中特别鲜明。因为他们所认同的中国并非政治意义上的民族国家,而是中国的母体文化,是作家在对中国知识经验系统长期与充分内在化的基础之上形成对于中国的认同感、安全感及人文关怀。在此种中国的文化想象里,“中国”的内涵几乎等同于“古典”。
20世纪的中国可以说是在追随西方的现代化之路。所以西方的现代性问题、竞争体制问题、科技、信仰问题,都在国人那里引起了思考和争论。现代化代表着科学、文明、富足、教育和工业化,是拯救第三世界远离贫困与愚昧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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