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庭恩爱好戏曲还有另一个原因:
河北高阳一带是著名的戏曲艺术之乡。高阳高腔,明朝万历年间就在此诞生;高阳昆曲,清朝光绪初年在此形成;老调梆子,是这一带的土特产。这里还是河北梆子在京南的主要活动基地,班社林立,人才辈出。从城镇到乡村,专业的、业余的演出活动极为盛行。从作坊的工人、商店的伙计到种田的庄稼汉,谁要不会喊几句梆子、唱几句高腔,就会被人认为是外来户。
这艺术之乡的肥沃土壤,孕育了一代代戏曲艺术家。
清末民初京都梨园会首、著名河北梆子表演艺术家及革新家田际云,被誉为“江南活武松”的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盖叫天,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韩世昌、白云生、侯永奎、马祥麟,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少春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这块土地上成长起来的齐庭恩,既不是专业戏曲人才,也不是业余戏曲演员,却对戏曲情有独钟。他不让花坦进剧社学戏,又千方百计想给女儿找个唱戏的地方。他想守着女儿,保护着女儿,让女儿放心大胆唱戏,清清白白做人。
庞家佐有个熟皮子厂,厂长叫赵耀南,是位戏曲爱好者,他组织一帮人办起个业余河北梆子剧团,白天各自回家干活儿,晚上集中到一起唱戏,很受群众欢迎。花坦的哥哥齐厂被招去拉板胡。齐庭恩觉得这剧团对花坦挺合适,演出都是在本乡本土,又有家里人在里面守护着,绝对安全。
有一天,齐庭恩领着花坦找到了赵耀南,恳切地问:“赵厂长,教我们闺女个戏行不?”
赵耀南上下打量着花坦,先有几分喜欢:“这孩子身材气质很不错,你看这俩大眼儿都会说话,就是不知道嗓子怎么样?”
“你叫她唱一段听听。”齐庭恩说。
“好吧,你会什么就唱什么。”
齐花坦唱了一段“蝎子的尾巴马蜂的针”,又唱了几句在培新剧社刚学的河北梆子。赵耀南听完鼓起掌来:“好,好!这孩子当主演没问题,我收下了。”齐花坦成了村里业余剧团的小演员。她凭着良好的天赋条件,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三疑记》《桑园会》《金水桥》《教子》《走雪山》等戏,很快当上了女主角。齐庭恩高兴极了,一听乡亲们夸他的三闺女有出息就乐得合不上嘴。
因为是农民自娱自乐的业余剧团,演员的服装、头饰都是自备,齐庭恩很愿意为女儿干这些事情。他从小给大户人家当长工,心灵手巧,又在齐如山家受过一些戏曲方面的熏陶,对戏曲服装、头饰极有欣赏眼光。家里穷,他拿不出钱为女儿买服装、头饰,只好“穷闹儿”,就地取材,靠自己的一双巧手制作。他把纳鞋底儿用的细麻绳染上墨,做成头上戴的“线帘子”;满村找碎绸布做成一朵朵小花给女儿戴在头上;把土改时分地主家的绸衣服给女儿改成合体的戏装。他把对戏曲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了女儿身上,想以此补偿阻拦女儿进正规剧社的歉疚。
花坦也确实争气,白天还是破衣烂衫的放羊娃,晚上穿戴起父亲为她精心制作的戏装和头饰,往戏台上一亮相,俨然是一个光彩照人的“角儿”。
“这孩子天生就是唱戏的料儿,以后准能成大主演。”齐庭恩听到乡亲们的议论,非常自豪。
看花坦唱戏,是齐庭恩一家最幸福的时刻,几乎每次都是全家齐出动。
让全家看自己的演出,是花坦最得意的事。只要父母开心,她就特别高兴。
庞家佐村的戏台设在齐家庙,庙周围都是松柏树,这场地很有气势。虽然是个业余剧团,但对戏曲之乡的人仍有巨大的吸引力,每天晚上,本村人、外村人总是把剧场挤得满满当当。花坦不管这些,每次一上场先从茫茫人海里找她爹,一边唱戏一边看爹的表情,只要爹高兴就觉得是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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