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朝林，男，河南南阳人，南京大学法学（国际关系）博士，海南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在《国外社会科学》《太平洋学报》等期刊发表论文十余篇，多篇被《中国社会科学文摘》转摘、推荐。

世界秩序模式工程既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会运动，又是一个有着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理论取向的国际关系学派——世界秩序学派。世界秩序学派以和平、经济福利、社会正义和生态平衡四项价值为分析框架，以国家、特别是非国家行为体为行为主体，以全球法治、体系变革和以人为本为理论内涵，力图通过改革联合国和跨国社会运动实现世界秩序的转型。该学派坚守传统研究方法，秉持世界主义规范取向，具有鲜明的后现代特征。

本书主要研究建设性后现代主义(Constructive Postmodernism)的重要理论流派之一——“世界秩序学派”(World Order School)的建设性后现代国际关系思想。本部分主要介绍和阐述本研究问题的提出与选题意义、国内外关于本研究主题的研究现状、主要观点和结构安排、研究方法、创新与不足等情况。一、问题提出与选题意义（一）问题的提出进入现代社会以后，人类取得的进步显而易见。仅以最近十余年通讯手段的升级为例，笔者本人就经历了电报、书信、传呼机、电话、大哥大、蓝屏手机、彩屏手机、电脑、手机电脑二合一的智能手机的快速更新换代。可以说，人类过去十余年在这些方面取得的进步甚至超过过去数千年。它们不仅使人们的沟通变得越来越快速便捷，同时也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交通通讯方式的便捷使得国际经济文化往来愈益频繁，全球化时代已是不争的事实，诸如“地球村”之类的表述也不绝于耳。在外交上，也催生了首脑外交、多边外交、经济外交、公共外交等众多新方式，国际合作与协调愈益方便、有效。然而另一方面，人类也面临着现代技术进步带来的新问题。由于在全球范围内的利益争夺和武器杀伤力提高，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带来的损失是空前的。二战后，由于核武器等新型武器的发明，人类未能实现真正的和平，而是笼罩在更为恐怖的共同毁灭阴影之下。而冷战之后，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虽然降低了，小规模冲突依然不断，联合国的作用令人失望，改革却举步维艰。恐怖主义威胁使美国人不再有安全感，反恐战争成为新的战争形式，却难以根本解决问题。金融危机频发，对社会财富带来的损失不亚于战争。而包括气候变暖、干净水资源短缺在内的生态危机使人类面临一个可怕的现实：我们已经开始面临最基本生存条件的危机。面对现代性和国家主导范式在全球化时代面临的危机，学界众多领域都在进行反思。在国际关系学科内，全球治理理论的流行和反思主义诸派别对主流理论的挑战就是此种努力的表现。后现代主义的批判性在其中或许是最为深刻的，然而却艰涩难懂，让人望而却步，其更大的缺陷在于，只重解构而没有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甚至走向虚无主义，令人失望。偶遇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对笔者而言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后现代主义其实不仅包括我们熟知的解构性后现代主义，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也是其中颇为重要的一支。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著名哲学家约翰·B科布(John B Cobb，Jr)、大卫·雷·格里芬(David Ray Griffin)等人在继承和发展阿尔弗雷德·诺斯·怀特海(Alfred Noth Whitehead)过程哲学(process philosophy)的基础上提出的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兴起。后现代主义的建设性向度包括倡导创造性、鼓励多元的思维风格、倡导对世界的关爱、重视性别平等。建设性后现代主义“要否定的并不是现代主义的存在，而是它的霸权，不是它的优点而是它的局限。它欣赏现代化给人们带来的物质和精神方面的进步，同时又对现代化的负面影响深恶痛绝。”它对现代主义的否定不是机械的否定，而是某种程度的“辩证否定”。也正是这种“辩证否定”造就了后现代主义的内在生成力和积极建设性。参见王治河：“前言：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中国”，载王治河、薛晓源主编：《全球化与后现代性》，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而著名国际关系和国际法学者理查德·福尔克(Richard A Falk)被广泛视为是这种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从福尔克开始，笔者回到国际关系领域。福尔克被誉为“当代的格劳秀斯”，他独具特色的世界秩序思想对规范国际关系学科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并且已经形成一个国际关系和世界秩序研究的“福尔克学派”或“世界秩序学派”。从福尔克出发，笔者又“发现”了世界秩序模式工程(World Order Models Project, WOMP)。世界秩序模式工程创立于1968年，是一项持续达半个世纪之久的跨国思想、教育和社会运动，目的是追求一个和平、富足、社会公正和生态平衡的世界，在国际教育界、学术界和公共生活中产生了极大影响。除福尔克以外，其核心参与者还包括工程主任、美国罗格斯大学(Rutgers University)教授、对外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成员门德洛维兹(Saul H Mendlovitz)、挪威奥斯陆和平研究所(the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Oslo, PRIO)创始人加尔通(Johan Galtung)、名列世界100位顶尖公共知识分子的肯尼亚学者马兹锐(Ali A Mazrui)、印度发展中社会研究中心(Center for the Study of Developing Societies)、洛卡岩（人民对话团）［Lokayan (Dialogue of the People)］创始人科塔里(Rajni Kothari)、东京大学教授坂本义和(Yoshikazu Sakamoto)、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教授沃克尔(R B J Walker)、哥伦比亚大学美籍韩裔教授金淳基(Samuel S Kim)等人。工程的其他重要参与者还包括德国物理学家、哲学家魏茨泽克(CarlFriedrich von Weizscker)、华裔加拿大学者和社会活动家林达光(Paul T K Lin)、美国圣母大学克拉克研究所创始人之一、曾担任世界秩序研究所(Institute for World Order)所长的约翰森(Robert C Johansen)、德国建构主义学者克拉托赫维尔(Friedrich Kratochwil)、美国女性主义代表人物、和平文化之母博尔丁(Elise Boulding)、美国胡佛研究所资深研究员阿加米(Fouad A Ajami)、美国女性主义学者西尔维斯特(Christine Sylvester)、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教授赫尔德(David Held)、卡尔多(Mary Kaldor)、菲律宾学者鲁伊斯(Lester Edwin J Ruiz)等。另外，一些著名政治家，如麦克纳马拉(Robert S McNamara)（曾任美国国防部长、世界银行行长）、德卢尔德斯(Maria de Lourdes)（曾担任葡萄牙总理、外交部长）、索马维亚(Juan Somavia)（曾担任国际劳工组织总干事、智利驻联合国大使）也都曾是工程成员。由于工程持续时间长达半个世纪，他们大多只是在一个时期参与。工程参与者众多，以上列举到的仅是一部分。如此规模宏大、长期存在、成员广泛的一项思想和社会运动，在现有的国际关系学科史介绍中却较少提及，更不用说详细介绍和深入研究，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通过深入了解，笔者发现了其中主要缘由：其一是世界秩序模式工程在实践上属于未来导向的社会运动，在理论上则以挑战主流范式为目标，在当下国家主导范式下在实践层面尚无法取得成功，在理论上则多被视为“空想”而被一笔带过。如国内世界秩序研究方面最具代表性的著作之一——潘忠岐的《世界秩序：机构、机制与模式》就只是简单介绍了世界秩序模式工程和福尔克的“世界秩序主义”，甚至未将其视为一种独立的世界秩序模式。参见潘忠岐：《世界秩序：机构、机制与模式》，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一章。 其二是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研究理论性不强，他们把理论当成手段而非目的，在方法论上则是拒斥行为主义，其方法论取向完全是实用主义的、几乎是基于习惯法的，因此不被主流学派视为严肃的学术研究。其三是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高潮期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20世纪90中期以后几乎停止了活动。其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参与者多为国际法学者、非美英发达国家学者和第三世界学者，较少受到主流国际关系学界关注。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长期活动在其高潮期以及以后是否真的没有产生什么社会影响？世界秩序模式工程大量的研究成果（仅著作就多达数10部）真的没有产生任何理论影响，只值得被一笔带过吗？世界秩序模式工程是否是国际关系学科史上一段“被遗忘”的历史？它是否能够被称作一个学派（世界秩序学派），在国际关系和世界秩序学科史上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它对国际关系和世界秩序研究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它对规范国际关系研究、全球治理研究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它的理论取向究竟该如何定位，与其他相关理论有何异同？它在21世纪是否依然对解决人类面临的众多全球问题有所启发，该被怎样批判继承和革新？关于世界秩序模式工程有太多问题等待解答。本研究的主题是对以世界秩序模式工程为平台、福尔克为主要理论旗手的世界秩序学派进行系统梳理、深入解读，并进行理论比较及评价，发掘其在21世纪的现实意义，可以说是一项结合了历史、理论与实践，但以理论研究为主的综合性、跨学科探索。世界秩序模式工程、世界秩序学派和建设性后现代主义是本研究的三个关键词。世界秩序模式工程是在教育、思想和社会活动领域存在的一个研究工程，或者说它其实已经成为一个非政府组织。世界秩序学派则是以世界秩序模式工程为平台的国际关系理论学派，偏重其理论内涵方面。基于这样的原因，本书将交替使用世界秩序模式工程和世界秩序学派两个名词，并更多地使用了后者。另外，为行文方便，书中也较多使用了“工程”（指世界秩序模式工程）和“学派”（指世界秩序学派）两个简称。 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则是世界秩序学派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进行理论定位时，多次明确提出的一个概念。本书将其作为研究的一个内在主线，把它明确作为世界秩序学派的理论取向。（二）本选题的理论价值1思想史研究。本书全面梳理了世界秩序模式工程起源、产生、兴盛、深化、分裂、衰落与重启的整个过程，“重新发现”了国际关系和世界秩序学科史上一段无法忽略的思想历史。特别是深入挖掘了世界秩序模式工程在20世纪60年代末正式启动之前的渊源和准备工作，明确其发展的三个阶段，并对工程最新的重启活动进行了追踪。2国际关系理论研究。本书在详尽文献梳理和深入理论概括的基础上，凝炼了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理论内容，明确树立起“世界秩序学派”的理论旗帜。世界秩序学派以和平、经济福利、社会正义和生态平衡四项价值为分析框架，以国家、特别是非国家行为体(nonstate actors)［主要指全球公民社会(global civil society)］为行为主体，以全球法治、体系变革和以人为本理念为理论内涵，力图通过改革联合国和跨国社会运动实现世界秩序的转型。该学派坚守传统研究方法，秉持世界主义规范取向，具有鲜明的后现代特征。3理论定位与比较。本书将世界秩序学派置于国际关系理论家族之中，对其与现实主义、自由主义、后现代主义、（新）马克思主义等国际关系理论的关系和异同进行了深入比较和分析。特别是针对世界秩序学派与国际社会理论这两大有明显相似之处的国际关系规范理论，从组织形式、规范关注、研究方法、分析单元、理论取向和学者定位方面进行了深入比较。明确了世界秩序学派“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理论取向。4思想评价。本书对世界秩序学派的贡献与不足进行了全面评价，认为世界秩序学派是世界秩序研究之中坚、规范国际关系学科之先驱，是国际关系学科史上不可忽略的一支理论流派。不仅如此，世界秩序模式工程还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教育、思想和社会运动。但同时，世界秩序学派也存在一些不足和缺陷：如学派内部存在的观点分歧，该学派研究缺乏历史分析、系统理论化和社会科学方法论，该学派理论上的超前性和学术、政治影响的有限性等。更为重要的是，本研究将世界秩序研究的视野从过于保守的“国际秩序”路径更多地转向“世界秩序”路径，对于丰富现有的世界秩序研究内容、甚至是挑战主流的以国家为中心的国际秩序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本研究将规范关注置于世界秩序变革研究的核心，与现有过份着力当下的思路颇为不同。我们固然活在当下，但如若没有理想和美好的目标，缺乏仰望星空的追思，恐怕难以取得突破性的进步。尤为重要的是，在全球治理成为多个学科前沿重点甚至政府研究的重要课题时，本研究对于我们厘清全球治理的发展脉络、主要流派、特别是充分发掘全球治理研究的广阔空间，有着无法替代的意义。而与此密切相关的是，本研究对于全球公民社会研究有着特殊的意义，除了丰富全球公民社会研究的议题之外，更是树立了理论与实践完美结合的典范，这对于全球公民社会研究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激励。（三）本选题的现实意义世界秩序变革无疑是国际关系最为重要的主题之一，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世界秩序变革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国际体系进入转型的临界点成为很多有识之士的共同看法，引发了大量的讨论和研究。然而现有观点似乎基本上仍然局限于以主权国家为核心的现代性的范畴之内。讨论最多的依然是主权国家间的权力更迭问题，比如认为以金砖国家、特别是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的不断上升趋势，与传统欧美发达国家的相对衰落形成了鲜明对比。国际格局正在处于转换之中。这当然是巨大的变化，非常值得关注和思考。事实上，世界秩序学派在世界秩序变革问题上早有丰富的研究，其看法与主流观点颇为不同。特别是，该学派极为看重的非国家行为体在国际 ……

绪论（）

第一章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兴起（）

第一节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发展历程（）

第二节建设性后现代主义的理论体系（）

第三节建设性后现代主义与世界秩序学派（）

第二章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起源与演变（）

第一节世界秩序模式工程产生的时代背景（）

第二节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起源与产生

（20世纪60年代）（）

第三节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兴盛与世界秩序学派

的产生（20世纪60年代末到80年代初）（）

第四节世界秩序模式工程的深化、分裂与沉寂

（20世纪80年代初以后）（）

第五节重启：尚未完成的世界秩序模式工程（）

第三章世界秩序学派的价值基础（）

第一节和平（）

第二节经济福利（）

第三节社会正义（）

第四节生态平衡（）

第四章世界秩序学派的理论体系（）

第一节何谓“世界秩序”？（）

第二节世界秩序行为体（）

第三节世界秩序学派的理论内涵（）

第五章世界秩序学派的转型战略（）

第一节世界秩序学派的转型设计（）

第二节世界秩序学派的转型战略：改革联合国（）

第三节世界秩序学派的转型战略：跨国社会运动（）

第六章理论比较视野下的世界秩序学派（）

第一节世界秩序学派与现实主义、自由主义（）

第二节世界秩序学派与英国学派（）

第三节世界秩序学派与其他相关理论（）

第七章世界秩序学派的贡献与不足（）

第一节世界秩序学派的贡献（）

第二节世界秩序学派的不足（）

结语：后现代世界秩序与人类的未来（）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