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越邦交关系研究》:
郑松为了巩固对安南政权的操控,对阮潢等在推翻莫氏的过程中立下战功的大臣进行迫害,许多官员对其所作所为,越发不满,黎氏政权内部的分化日益加剧。万历二十八年(1600)五月,太尉端国公阮潢与蓟郡公潘彦、榭郡公吴廷峨、美郡公裴文奎等密谋造反不成,潘、吴、裴三人逃脱归附于高平莫氏,对抗郑氏,而阮潢也乘机率部潜回顺化。①面对来自内部的压力,郑松害怕四面受敌,挟黎敬宗南撤回清化。此时莫氏乘机攻进升龙,并短暂移驻于此。郑松到清化后,一是派官员前往安抚阮潢,稳定后方,二是组织水陆大军北上,平定了叛乱,驱逐莫氏,重新夺回升龙。万历二十九年(1601)八月,黎敬宗返回升龙后,与郑松的矛盾更为激烈。适逢郑氏二子郑椿与郑梉争权,黎敬宗乘机联合郑椿,试图暗杀郑松,后事情败露,反遭逼害。郑松逼死黎敬宗后,立皇子黎维祺为帝,史称黎神宗。
阮潢回到顺化后,表面上仍顺从黎氏,但实际上正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与北方黎氏抗衡。万历四十一年(1613),阮潢于临终之际,嘱其第六子阮福源日:“今顺广之地,北有横山、灵江,南有海云山与碑山,实乃天赐英雄用武之地也。故宜爱抚人民,训练士卒,以建万世之基业。”郑松去世后,阮福源对众将说:“我欲乘此机会大举义兵以扶黎帝,但伐人之丧不仁,乘人之危不武,况我与郑有姻亲之义,莫若先使致赠以觇其势,然后徐为计耳。”②随着阮氏在南方独立势力的加强,在安南形成了莫、黎、阮三家分治的局势。而此时明朝为了应付国内骚动与北方女真的威胁,对安南的事务基本由两广地方官处理,而且目标只是维持边境的稳定,对安南内部事务并不干预。因此黎氏可以专志于国内政局。
在“三家分治”的政局下,黎朝只能实行重内轻外的政策。对与明朝的关系,黎氏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朝贡方面基本是两贡并进,甚至有三贡合一贡的现象。自万历二十五年(1597)冯克宽入贡请封后,黎氏入贡的年份有万历三十四年(补万历二十八年、万历三十一年)、万历四十一年(补万历三十七年)、天启元年(补万历四十四年)、天启六年(补天启三年)、崇祯三年、崇祯十年(补崇祯七年)。虽然在理论上中兴黎朝对明朝仍然奉行“三年一贡”,但进贡并不积极(出现了明朝多次派人前往催贡的情况),有时甚至对明朝产生不恭的心态,如崇祯三年(1630)十月,明朝遣使催贡,郑氏赐宴于东河津,“王亲诣讲武楼,旋陈贡物,使明使观之,因于水岸盛张船艘象马,振耀兵威,示以强盛之意”。在国内则实施“南防北剿”政策。黎氏收复升龙后,对南方阮氏,藉着姻亲关系,容忍其军备的积蓄,集中军力对莫氏进行围剿。万历三十年(1602)四月,俘虏惠武王,并槛送京师斩之。万历四十年(1612)黎氏在天健山俘获莫氏的萧国公。次年又击败莫氏的军队,控制了安广地区。万历四十六年(1618)三月,黎军于武崖一带再败莫敬宽等。天启二年、三年(1622、1623)黎军已入据高平地区清剿莫氏的残兵。天启三年(1623)六月,黎氏内部因权力再分配而引发内斗,郑椿叛乱,郑梉挟帝南撤清化,升龙一度空虚,莫敬宽乘机召集残兵,一时间“乌合响应者,殆以万数”,莫敬宽很快占据升龙。八月,黎军组织反攻,击退莫敬宽。经过短暂的调整,天启五年(1625)黎军大举进攻高平,俘虏了莫敬恭,并送还京师诛之;莫敬宽先是逃入明朝边境,最终还是不得不派人向黎氏投诚。黎氏于是废除莫氏的年号,封莫敬宽为太尉通国公,但仍驻守高平,奉黎朝为正朔,“世守一方,永为藩辅”。
黎氏很清楚,莫氏“阳虽称善,阴实狡谋”,“虽彼革面,未能回心”,其归顺也只是缓兵之计。为什么黎氏还要答应将其安插于高平,留下祸根呢?当时黎氏已经感到,莫氏虽不能彻底消灭,但经过多年的征剿,其残余力量已不能对黎氏政权构成严重威胁。相反,南方的阮氏则趁黎、莫相争,无暇南顾之机,积粮练兵,日渐坐大,成为黎氏政权的最大威胁。因此,黎氏有必要调整其政略,由“南防北剿”变为“北和南征”。此时莫敬宽示意归顺,为其战略的转移提供条件,所以即使莫氏要求继续驻守高平,黎氏虽不情愿,但迫于形势,只能屈从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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