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与道德批判》:
四、具体经济现象:历史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
尽管西方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经济应该仅仅成为社会中的一个普通因素,但他们也看到了经济对于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重要作用,这就使他们也把批判的矛头指向了经济领域,对一些具体的经济现象进行了批判,当然不是作为他们社会批判理论的核心。不过在这一方面,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经济批判理论与马克思的经济批判理论之间仍然存在着非常大的差异。
一是批判视角的变化。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现象主要有两个视角:一个是用从实现人的本质的角度来批判资本主义社会劳动的异化性,另一个是从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角度来批判资本主义经济活动的剥削性。在唯物史观形成以后,第二个批判视角占据了主导地位,并逐渐包容了第一个视角。因为在人与人的剥削关系中,资本就是积累起来的死劳动,劳动则是尚未实现的活劳动,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就体现为工人过去的死劳动对工人现在的活劳动的剥削。这就是一种“异化”,它体现了人在自己的创造物面前的非自主性。第二国际丢掉了第一个视角,只留下第二个视角,即批判资本主义经济的剥削性;而且在这个视角中,也只留下“阶级剥削”这一思想,工人与自己劳动创造物的异化关系也被剔除了。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不再关心资本主义经济的剥削问题,甚至也不再关心一个阶级与另一个阶级的关系问题,而去关心个人在经济过程中的自主性问题以及人的本质的实现问题。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经济批判理论中,很少有人去讨论剥削问题,就好像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里不存在剥削一样。曾经被恩格斯认为是马克思的两大理论发现之一的“剩余价值理论”,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批判理论中几乎不占据什么地位,保罗·巴兰甚至用“经济剩余”这个概念取代了它,这两个概念的区别是:“马克思的‘剩余价值’是依据财产所有关系而界定的,而巴兰的‘剩余’是更多地依据消费需求而界定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死死抓住的“自主性”问题尽管在一定意义上恢复了马克思的“异化”传统,但与马克思所讲的“自主性”仍然相去甚远:马克思所讲的“人”是指人类,至少是指工人阶级,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所讲的“人”不是指工人阶级,不是指人类,而是指个人。马克思所讲的“自主性”主要针对工人过去的“死”劳动与现在的“活”劳动之间的异化关系,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自主性”是针对个人在超个人力量面前的无能为力状况。
二是批判对象的变化。从人与人的剥削关系出发,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经济的根本问题体现在生产领域里,体现在生产过程中人与人的关系方面,即生产关系方面。但当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以“个人的自主性”视角取代了“阶级剥削”视角之后,生产关系就不再成为他们批判的重心,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些经济现象。
以“自主性”为批判标准,有三类经济现象由于妨碍了个人的自由而进入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批判视野之中:一是科学技术以及由科学技术转化而成的机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发现,科学技术的核心就是“技术理性”,与这种理性相对应的人类思想就是“顺从”,而不是反抗,由科学技术物化而来的机器本应是人类器官的延伸,但在资本主义生产中,情形正好颠倒过来了,“人类器官是工具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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