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纳德▪博格（Ronald Bogue，1948—  ），美国佐治亚大学比较文学系荣誉退休教授，德勒兹专家。代表作有《德勒兹与瓜塔里》和“德勒兹与艺术”系列（《德勒兹论音乐、绘画和艺术》《德勒兹论文学》《德勒兹论电影》）等。

关于译者

刘慧宁，南京大学英语系硕士，译者，编辑。译有《新艺术运动》《英雄与恶徒》《这就是康定斯基》《存在的瞬间——伍尔夫短篇小说集》（合译）等书。

本书为美国知名德勒兹专家罗纳德▪博格关于德勒兹的系列专著之一。全书分为音乐、绘画和艺术三部分。第一部分的三章先是概述德勒兹与瓜塔里有关宇宙音乐的论述；接着重点分析了法国音乐家梅西安等人的作品, 以此阐释德勒兹有关解域叠歌的思想；最后从音乐动物行为学、生物学和生态学角度考察音乐和艺术的关系。第二部分转而探讨绘画艺术的问题和母题，指认德勒兹将绘画的问题建构为解域面孔-风景。作者重点阐释了面孔-风景这一概念，并以弗兰西斯▪培根、塞尚、凡▪高等著名画家的画作为例，指出画家的任务是打破面孔性的模式，脱离现行符号的控制，捕捉贯穿面孔、身体和风景的不可见的变形力量。第三部分即第七章对德勒兹《什么是哲学？》一书中的艰涩段落进行了推测性的解读。

第83—84页（第三章《自然音乐：领域与叠歌》选摘）

这便是伟大的自然音乐，它是贯穿于环境秩序点、领域和通向外界的跨领域开口的差异节奏的创造性交织、包裹和展开。人类音乐是对叠歌的解域——在古典时代，它是从混乱中形成的物质；在浪漫主义时代，它是在持续的变化中形成变化物质的持续发展的形式；在现代，它是一种能够捕捉现代非声之力的分子物质——但它的解域只是遍及物理和生物世界的一般过程的表现形式中的一种。不仅鸟类是音乐家，蟋蟀、蜱、原子和恒星也是音乐家。当作品在瓦雷兹或梅西安的正在进行中的生物活动中出现时，其音乐动机与那些在胚胎及其共同决定的世界中展开的发展主题交织在一起。生成人类音乐——生成-女人、生成-孩童、生成-动物、生成-分子——在实体之间传递，这样看，它就是选取了宇宙叠歌的路径，它是在环境成分之间、在领域性装配中传递和超越领域性装配的差异节奏。叠歌是一种领域化性质的力，因为它对环境编码并组织领域装配，但它也是一种解域的力。因此，德勒兹和瓜塔里将领域性叠歌与另一种叠歌对立，这另一种即“棱镜”，“时空的晶体”，“音乐的最终目标，声音机器的宇宙叠歌”（MP 430-431；348-349）。人类音乐是对叠歌的一种解域，但是这种叠歌自我解域，并且现代作曲家通过分子声音机器利用力，制造出穿透世界的可识别过程。我们会谈论作曲家和他们的作品，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很难分辨出是谁或是什么在作曲。叠歌在哪里？它不在作品里，不在利用的力中，也不在展开生物实体和共同决定的世界的发展主题里，虽然叠歌贯穿其中。最终，音乐是叠歌自己创作自己。

第212—1214页（《结语》选摘）

当然，尼采不是规则，而是一个例外，他是一位非常规的哲学家，故意模糊哲学和文学间的区别。但即使是最不具文学性的哲学家也可以在风格层面上发挥情状和知状的力量，德勒兹就是在风格中最终发现了哲学与文学，以及与音乐、绘画这些艺术之间的根本联系。文学风格相当于一个人以自己的语言结巴，使词语和句法结巴。德勒兹称，许多哲学家也是伟大的文体学家。“风格是将语言置于变异的过程中，是一种调节，是将整个语言向外界拉扯的过程”，而且“哲学中的风格是概念的运动”。（PP 192；140）对于德勒兹来说，风格首先是“句法问题”（PP 223；164），而在哲学中，“句法”涉及论证过程、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过渡、“概念的运动”。斯宾诺莎的定义、公理和论证，以缓慢平稳的速度展开，但他的评注是不连续的，有着暴力的爆发，而在第五部分中，证据链走了“突现的捷径，通过迂回、暗示和收缩发挥作用，通过刺穿的、撕裂的闪烁进行”（PP 225；165）。在福柯的著作中，概念有时会采用“节奏值”，有时又变成“对位的，就像在与自己进行奇怪的对话，在这对话中他合上了他的一些书”（PP 138；101）。他的句法聚集起“可见物的反射、闪烁，但它也随着语句的节奏，像鞭子一样扭曲，折叠又展开，或裂开”（PP 138；101）。在文体层面上，文学和哲学最为接近，文学作家和哲学作家都会变换句法，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将语言拉向外界。

也是在这一层面上，哲学和音乐汇合，论证的句法线条如同旋律线，每条句法线都追随着一条创造性的运动线。哲学与音乐有着根本的相似性，德勒兹晚期在一次采访中评论道：“哲学确实是歌曲，这对我来说毋庸置疑，它不是声音的歌曲，但它与音乐有着同样的运动感”（PP 222；163）。从德勒兹对斯宾诺莎和福柯文体的描述中可以看出，概念的运动是一种充满情动的运动，与音乐一样具有根本又抽象的情绪力。因此，当哲学家成功地创造出概念的运动时，我们便会听到“歌剧似的哲学”（PP 224；165），它是“与音乐具有相同运动感”（PP 222；163）的无声歌曲。在这样的时刻，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同时也成了一种新的感觉方式。

但德勒兹说，哲学中的文体向三个极点而去，它不只去向新的感知方式，也去向新的思考方式和感觉方式。尽管德勒兹将感知称为“新的视听方式”（PP 224；165），但很明显对他而言，新的知觉首先是视觉问题。福柯的句法聚集起“可见物的反射、闪烁”（PP 138；101）。斯宾诺莎在第五部分中的文体将本质呈现为“纯粹的光的形象”（CC 184；148）。概念的运动不仅仅涉及论证的形态，它也是将文字拉向文字之外，虽然文字之外还存在许许多多的事物，但对于德勒兹而言，似乎可见物独具魅力。以不同的方式思考是以不同的方式看，在讨论绘画的著作中，德勒兹试图创造出足以描述拒绝常识同化和分类的可见创造的概念——那些可以表现出培根的“事实的残酷性”的“可见性”。在这些研究中，捕获视觉图像是分析的目标，因此它们构成了刺激思想产生和运动的事物。但是由此产生的思想唤起了它自己的图像，这绘画的特殊“画面”是德勒兹独特的观察方式的产物，而且他试图通过文本将其呈现。由于这种对画面的唤起，德勒兹关于视觉形象的著作完全符合哲学的一般目标，即发明新的看的方式——这看的方式形成新的思维方式的外部限制。

哲学和艺术是思维模式，其中一个以概念思考，另一个以感知和情动思考。概念思维从现实中提取潜在事件，并在绝对飞越中赋予它自我形成形式的一致性。感知和情动思维使潜在与肉身体验脱离，然后将其体现在使不可感知物变得可感知的物质中。每种艺术所使用的材料都具有其独特的特征和能力，声音、色彩、文字和活动图像，以离散但相互关联的方式体现感觉。艺术揭示可能，哲学揭示潜在，但最终两者都参与潜在进入现实的生成中。基于概念的哲学思想和基于感知和情动的艺术思想是潜在的两种表现形式，是飞越中的形式和被动力。虽然两者都是高度专化的活动，它们也都是自然创生的一般过程的组成元素。哲学家和艺术家的思维方式不同，但哲学与艺术之间存在着一条力量通道，它在两个领域间形成特殊的联系。概念与感知和情动并不相同，但这三者构成了在哲学思想中创造运动所必需的“哲学三位一体”。哲学自身的写作会引发语言的句法变形；无声的音乐会出现在论证的情动节奏中；意象画面会划分运动着的概念的外部界限。哲学不需要艺术，艺术也不需要哲学，但是艺术的元素存在于哲学之中，存在于刺激哲学概念的感知和情动中。德勒兹的艺术思想只是他的哲学的一个方面，但它十分独特，揭示了哲学作为一种创造性的、感知性的和情动性的思维模式的固有功能。

目 录

缩写表 / 1

导言 / 1

第一部分  音乐

 自然音乐：解域叠歌 / 15

古典时代的音乐与宇宙 / 16

节奏与叠歌/ 19

从环境到领域/ 22

梅西安与时间之曲 / 27

鸟类音乐/ 33

第二章 时间中的音乐：历史与生成 / 37

生成-女人，生成-孩童  / 37

音乐创作的横贯生成 / 42

古典形式，浪漫变化 / 43

民族问题  / 46

瓦雷兹与现代声音机器  / 49

宇宙民族与识别的历史  / 54

第三章  自然音乐：领域与叠歌 / 61

动物行为学与领域性  / 61

冯·魏克斯库尔与音乐环境  / 65

吕耶与发育生物学的旋律  / 69

结构耦合与自然漂移  / 73

功能与美学  / 77

自主叠歌  / 80

第二部分  绘画

第四章  面孔  / 87

手与嘴，工具与面孔  / 87

符号体系与力量的面孔  / 91

白墙，黑洞  / 94

面孔性的抽象机器  / 99

面孔与凝视  / 104

从凝视到面孔  / 108

解域面孔  / 114

原始的头，基督-面孔，探头  / 116

第五章  力  / 121

形象者  / 122

收缩与舒张  / 126

事实的残酷性  / 133

力  / 136

第六章  色彩  / 144

模拟调节  / 145

触觉与视觉  / 149

底与根底  / 154

第三部分  艺术

第七章  感觉和构成平面  / 181

感觉  / 182

内在性平面，构成平面  / 189

潜在的与可能的  / 196

结语  / 206

具体领域  / 206

可有的相似性  / 210

参考文献  / 215

译名对照表  / 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