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云的小说作品基本都具备了现实的质地,在创作中有独特思考,与“私语化”的习惯拉开了可贵的距离。
从作品的思想艺术表现看,作者虽然年轻,但对小说艺术却很有心得。特别是在小说叙事方面,显示了作者安排情节、设计结构、组合人物关系、掌握叙述节奏的才能。
一
如果没有奶奶的存在,我是必定要怀疑父亲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母亲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好在,奶奶不会是假的,自然她唯一的儿子、我的父亲也不会是假的了。但是,即便这样,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路边捡来的孩子依然占据了我不多的童年记忆中的大部分。
带着这个困惑了许久的问题,我从很早就开始了“偷窥”父亲的行径。
父亲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个习惯大约从他读高中开始,他喜欢记日账的习惯则是他成家后开始的。我第一次偷看到父亲的日记那年六岁,那时候家里订有《小说月报》《人民文学》《小说选刊》,对了,还有《知音》《今古传奇》和《故事会》,当然,还有报纸,从上到下的各种日报。父亲看报很快,一沓报纸很快就可扫完。他的阅读习惯很好,看书也很快。但凡订回来的杂志他也都会看,看完就借给人家,而且不需要归还。我对文字充满好奇,大约是从偷看他的日记和偷看一封写给他的标着“内详”字样的信开始的。很多年后,我努力寻找有关父亲年轻时候的故事,那些未被他写出来的,都是我试图想挖掘的。
在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记忆中,父亲始终干扰着我对世界的认知。我永远有做不完的作业,也永远有他不满意的地方。他永远沉浸在他仕途发展的前景和野心里,而我的母亲是那样的骄傲而固执。我害怕她发怒,她心底的冰山永远无法穿越。我避她,恨她,也逐渐理解她的孤独。
父亲年轻的时候,很帅。帅得像某电影的男星。他的眼睛深邃,双眼皮有好几层,鼻梁很高,右边脸上还有很深的酒窝。在父亲的日记里,写得最多的是他的母亲,还有关于他生命里的除了我奶奶和我母亲之外的另一个女人。当然,我在厚厚的几本日记里,也看到了他写的话,更多的是抱怨生活和我的母亲,以及希望我长大了能做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希望我是一个才女,一个独立的,不唠叨的,可以在思想上伴随丈夫走很远,生活上又可以对自己照顾得很好的女人。
在父亲看来,有这样一个贤淑的完美中国女性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哪怕不是眷侣,也是他的梦。可是,我好像没有一件事情能不让他失望。在看父亲的信的时候,我常如芒刺在背。
父亲在我们三人的名字上花了很多的心思。我的诗云就不说了,姐姐的名字叫婧,这个字在字典里是女子有才品的意思。弟弟的名字叫鑫,父亲说弟弟五行缺金。其实我认为父亲是希望两个女儿有诗情有才品就够了,儿子是必须有钱的。
从他给我们取的名字上看,他对我们寄托了无限希望。事实上,他对我们的学习并不关心,虽然他当了较长一段时间的乡村小学校长。
我依然能回忆起父亲供职的学校,宽阔的绿树成荫,学校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杉树林和两个很大的池塘。夏天我们在那玩水,在池边树林里荡秋千、捉知了、睡午觉,周围的树林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
我四岁的时候被父亲带到这个小学,这让我过早地结束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我至今想起来,都不免心生几分悲凉。在今天,四岁应该顶多是幼儿园中班的及格年龄。而我自己到学校报道那天人还没有桌子高,被安排坐中间位置的第一排,屁股下面被老师专门垫了很厚的书。父亲给老师丢下的一句话是:“只要上课不闹,不需要额外管她。”
父亲这样做的原因有三:一是家里没有人带我。二则他本身就是校长,可以让我不到上学的年龄就入学,并且直接上小学一年级。第三个原因,大约也有一种让我自生自灭的成分在里面吧。我是这样猜想的。
有一回,学校组织植树活动,分发给每个学生一棵树苗。我把属于自己的那棵水杉从学校拖回来,放在家门口的河堤边。母亲一边帮我栽一边跟我说:“待你二十岁,我便将这棵水杉树锯了,给你做梳妆台。”母亲帮助我栽树是我记忆里为数不多的让我感激她的事情。
长久以来,这棵我亲自培土种下的树便深深地种下了我的各种小小的愿望。它除了是我亲手栽下的树,还有更远的意义。它的生,它的死,它终生的价值。
老家的房子是一座三层小楼,门前一条长长的河,后院有一片竹林和一口很大的井。那本是很美的故乡,但她没能给我一个美好甚至完整一点的童年。我时常安慰自己,他们爱我就很好,可是他们若真不爱我,又怎么样呢?倘若我就是那个捡来的孩子呢。我时常跑向那棵水杉树,将写满愿望的纸埋在它的土里。
总序 袁 鹰 1
序 写人物是小说家的看家本领 张 陵 1
白雪皑皑 1
我的舌头比牙齿坚硬 36
跑吧,现在 80
得 一 126
绿松石 168
生命来路的忧伤回望
——关于唐诗云短篇小说《白雪皑皑》 王春林 212
她的小说模仿了自己的生活 东 君 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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