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美国文学中的帝国医学想象》:
五如何清除“白垃圾”?
累斯特家一代不如一代地从富足的自耕农变为失地的穷白人,再到人人唾弃的“白垃圾”。小说中洛夫和贝茜的讨论反映的正是对“白垃圾”问题产生原因的思考。杰特和艾达被烧荒的大火烧死后,邻居们来为他们料理后事,洛夫感慨道,“看起来主不像过去那样关心人家种庄稼了,要不然,他会对穷人多照应点儿。他可以叫财主借钱给人家,不再霸住了不放……看来这些金钱应当分给大家才是道理”。而贝茜却说,“我看,主才不见得怎么喜欢杰特呢……杰特在青壮年时一定是个大罪人,因为主对他好不及对我好”。洛夫代表的是把“白垃圾”视为社会问题的观点,这种观点认为问题的核心是经济、阶级间的不平等;而贝茜的观点和优生学者相似,且考德威尔也更偏向于这种观点,即“白垃圾”的困境完全是个人问题。贝茜数落杰特的罪孽,考德威尔则用优生学的理论给杰特和他的一家设定了身体、心理及伦理道德上的各种低劣的遗传品质。因此,对于这一问题的解决,在他看来当时通行的社会手段,如福利救助或是调整经济结构等是难以做到的,而优生学提倡的人种改良、节育等措施是更值得提倡的方法。
小说曾借杰特之口提出过帮助南方贫困白人佃农可能的方法。杰特认为自己丢失土地财产只不过是人为的灾祸,其中的关键原因是约翰老爷不教他的佃户改用现代农业的新型又经济的方式,放弃了农场的棉花种植一走了之。如果约翰老爷进一步搞协作,共同耕种,大家就都能得救。但是对这种“财主帮扶”或是“共同协作”的办法来救助贫困的“白垃圾”,在考德威尔看来是难以实现的,因为中上阶层的人们非但不伸出援手,反而利用和嘲笑这些穷人的无知和愚昧:约翰老爷发现棉田无利可图后,就卖掉佃农所需的牲口和工具去了城里;镇里车行的销售员只顾着和他的同事一起看没有鼻子的贝茜的笑话;甚至小镇旅馆的老板都利用贝茜的不检点让她一晚换了好几个房间和陌生人同住,只为腾出房间来赚更多的钱。小说中那些社会及经济地位高于累斯特一家的人并未表现出更高的道德良知或同情心,而这家的贫困邻居甚至是女婿也只是拼命地捍卫自己的那一点用作口粮的萝卜,根本谈不上共同协作。由于经济或社会方法在考德威尔眼中都难以解决问题,受优生学影响极大的他毫不掩饰对医学手段寄予的期望。1935年他在《纽约邮报》(New York Post)写了一系列关于南方佃农的文章,其中就明确表示他对于生育控制立法的认同。
美国的优生运动发展到高潮阶段,进行了各种限制劣等人群繁育的优生立法。1924年弗吉尼亚州率先推出丁名为《为州立收容机构中部分被收容者实施性功能绝育法》的强制绝育法案,之后各州纷纷效仿,制定或更新本州的强制绝育法。到1937年,全美制定了强制绝育法的州已达32个。“据统计,从20世纪初至七八十年代,各州依据此法律对约6.5万美国人实施了强制的或秘密的绝育。”①艾拉·考德威尔认为,“对诸如Jukes,Nams和Bunglers这样的家族进行绝育将会缓解社会的经济压力”。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