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声初起::早期桐城派作家研究》:
戴名世为桐城人,但其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为衣食奔波。康熙十二年始,即常年在桐城附近的庐江、舒城等地教馆。康熙二十五年考取拔贡,此年冬北上人都。在国子监肄业后,先做过八旗官学的教习,又曾人山东学政任塾、浙江学政姜橚幕,其间数次南北往返,直至康熙四十八年才中进士,授编修,过上了较为安定的生活。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多后,即因文字得祸,成为《南山集》案的主犯,在康熙五十一年受刑下世。戴名世自言一生“遍历江淮、徐泗、燕赵、齐鲁、闽越之境,凡数万里,每行輙有日纪”。①这些日记后多散失,今所存者只有记录康熙三十四年六月到七月,从南京到北京行程的《乙亥北行日纪》,康熙四十五年四月至五月,从北京到苏州行程的《丙戌南还日纪》,以及记述康熙三十九年、康熙四十年两次应浙江学政之聘,随其视学浙江各地之旅程的《庚辰浙行日纪》《辛巳浙行日纪》。
李德辉在《论中国古行记的基本特征》《论汉唐两宋行记的渊源流变》等文中认为,行记与游记,均为纪游的文体,但两者又有区别。游记偏静态,主要记述一时一地的游踪,而行记则是对时空跨度较大、有较明确目的的“行游”见闻的记述。②按这一理解,戴名世的《北行日纪》《南还日纪》《浙行日纪》,均可归入“行记”一体。戴名世诸篇纪行文字,在符合行记一般规制,即按日记载途程、宿处的同时,又具有戴氏个人的特色。
首先是内容上的厚今薄古与重人轻物。此数篇《日纪》,主要着墨于现实见闻,虽也有对前代古迹的记录,但通常是一笔带过,不做进一步的考索、辨正。在记述现实时,又侧重社会人事,纯粹的景物描写较少。《日纪》所述见闻,主要有两类,一是出行的种种困苦。特别是《北行日纪》与《南还日纪》,为我们提供了康熙年间普通士子出行的真实详细的资料。戴名世一生中曾四次北上入京,又三次南还,《北行日纪》与《南还日纪》分别记述的是第二次入京和第三次南还之旅。与仕宦者出游可借助驿传资源、有专人接待不同,戴名世这两次长途旅行时,身份都是没有官职的寒士,旅费、仆役、舟车皆须自己备办,因此对行路的艰辛,深有体会。这些艰难包括:(一)气候的迫人。长途旅行,以春季为宜,即顾炎武所言:“夏暑秋潦冬寒,并不利于行路。”①而普通人出于旅费、现实事务等考虑,并不能一定赶在春季出门,戴名世两次出行,便都不在春季。而冬夏行路,各有不便,《北行日纪序》中对此有一总述:“其行以暑也,鸡未鸣即起,及早凉行数十里。日渐当午,则热气薰蒸,喘息皆欲绝……陆行当严寒,手足皆僵如痿瘅,冰结于髭须,冷气彻骨。抵暮,以厚直买束薪烧之,良久乃得暖气,肌肤渐生,寝才安,而圉人已趣之起矣。”②暑天行路,往往会碰到雷雨,如《北行日纪》六月十四日:“乃于三更起行,行四五里,见西北云起,少倾,布满空中,雷电交作,大雨如注,仓卒披雨具,然衣已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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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