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北方文学家族研究》:
(二)南北文化交融与白氏家族
白朴居真定期间就曾到顺天、亳州、寿春等地游览,自宋理宗景定三年(1262)起,白朴南游到汉江、汴京、怀州、九江、岳阳等地。南宋灭亡后,白朴移家建康,并终老于此,还游览茅山、扬州、杭州等地。白朴的晚年基本是在江南度过的,南方文化对他的创作也产生影响。其中突出表现在他的金陵怀古词。
建康,古称金陵,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玄武湖,处天然屏障之内。地居形胜,守卫坚固,自孙吴建都于此,延至东晋、南朝,遂为六朝政治文化中心。②自唐代以来,江南绮丽的风光,六朝灿烂的文化,以及亡国的教训,成为文人反复歌咏的内容,金陵作为六朝故都,成为六朝怀古诗词的焦点。李白《金陵三首》被称为金陵怀古第一诗,其《登金陵凤凰台》更加脍炙人口。此后杰出的金陵怀古诗当属刘禹锡的《石头城》、《乌衣巷》等诗,杜牧、许浑、李商隐等人也有这一类题材的诗。金陵怀古词首见于五代欧阳炯的《江城子》,宋代王安石《桂枝香·金陵怀古》为金陵怀古词的代表作。此后这类题材的词作在两宋连绵不绝,比如张昇《离亭宴>、周邦彦《西河,金陵怀古》、李纲《六幺令》、辛弃疾《念奴娇·登建康赏心亭,呈史留守致道》、汪元量《莺啼序》,等等。③
白朴的金陵怀古词共有十一首,其《水调歌头·苍烟拥乔木》日:“好在龙盘虎踞,试问石城钟阜,形势为谁雄?”④感慨地势险要的金陵最终难免不守。而“兴废古今同”包含着金与南宋相继灭亡的现实慨叹,白朴目睹了蒙古灭南宋,更亲身经历了金朝灭亡的苦痛,成了他一生难以磨灭的惨痛记忆。词作既是咏史,更是感今。唐代之后的五代十国南北再次分裂,作为南唐的都城,金陵再一次经历了亡国的命运。白朴的金陵怀古词有两首为感陈后主事而作,其中《夺锦标·霜水明秋》感叹陈后主宠幸的佳人张丽华随着国亡而冰消玉殒。白朴《水调歌头·南郊旧坛在》有句“谁为埋金地,都属卖柴翁”①,昔日繁华的都城所在今日满目荒凉,面对南唐故宫,白朴生起千古兴亡之感。
在金陵居住期间,白朴还游览了江南很多地方,在词作中也有体现。比如道教圣地茅山,相传汉元帝初元五年(公元前44年),陕西咸阳茅氏三兄弟来茅山采药炼丹,济世救民,被称为茅山道教之祖,南朝齐梁时著名的道士陶弘景曾隐居于此。②白朴《水调歌头·三峰足云气》写到了茅君、山中宰相陶弘景等人,表现了他欲濯缨沧浪,洗去人间污浊的情怀。《水龙吟·洞庭春水如天》为白朴登岳阳楼时有感于“郑生龙女事”而作。所谓“郑生龙女事”,据刘向《列仙传》卷上记载,为郑交甫游汉水遇仙女之事,并不在洞庭湖,白朴不过借此表达自己人生悲欢聚散的感触。除了茅山、岳阳楼,白朴词作中写到的还有扬州、杭州、江州及汉江、洞庭湖等地。
关于白朴词的风格,前人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评论,清人朱彝尊《天籁集跋》说:“兰谷词源出苏辛,而绝无叫嚣之奇,自是名家。”③而《天籁集》四库提要则认为“朴词清隽婉逸,意惬韵谐,可与张炎玉田词相匹”。事实上,“白朴《天籁集》的主导风格是婉约清逸,同时又兼具豪放一面”④。这种多样艺术风格的形成,正与白朴纵贯南北的经历密切相关。虽然不能绝对地认为作家在北方的创作就一定豪放,在南方就一定婉媚,但是不同地域对作家风格的影响还是不言而喻的,庾信就是一个典型范例。正因为白朴由北入南,使得他的文学风貌呈现出新的特点,不同于固守于北方或南方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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