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是最普通的上班族,有一点年纪,有一点位置,脸上也有一点步步为营的沧桑。”
“可能是人到中年,爱情便不再是彩云朝露,不再是琉璃翡翠,而是一饭一蔬,朝朝暮暮,是最日常的无声陪伴。”
“当金钱万众瞩目的时候,它就变得不重要了,就像江湖不止刀与剑,说的全是信义和人心,物质世界何尝不是。”
“人年轻的时候,荒唐就是深刻。”
“每个人都活在记忆里。”
“在最深的夜,喝最烈的酒,忘了我是谁。”
满地的鞋子。
纳蜜的脸,微微绷着,神情淡淡的,就像丝绒的鞋面,平整、贵气。这个品牌的鞋子,丝绒平底款做得最好,是那种偶然扫见稍有惊艳的感觉。
服务员倒是一点也不嫌烦,左一双右一双地介绍,声线柔软亲切,单腿跪在地上为母亲服务,母亲显得颇不自在。她是穿惯地摊货的人,跑到名牌云集的太古汇买鞋,是犯罪好吗。
“太贵了。”母亲低头试鞋,忍不住对她耳语。
纳蜜假装没听到,继续陪着母亲试鞋子。
她喜欢宠着母亲的感觉,给她买金戒指,好让她在搓麻将的时候被牌友们惊呼晃眼睛晃眼睛;给她买美容白金卡,好尽可能抚平她脸上或者心里重叠交错的皱纹。母亲太不容易了,自父亲走后,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人生惨淡。天资不错的母亲,曾经文艺小清新的母亲,终于被岁月风霜塑造得粗枝大叶、庸俗市井,经常失度胡扯,说些有的没的,或者笑得花枝乱颤。一见到打折商品有用没用都会疯抢,买到便宜货就像捡到宝那么高兴。成为地摊之外随便到哪儿都被嫌弃的那种人。
服务行业的人见到她,就是三句话:没有加大码。这个很贵的。我们店全年无折扣。
好在母亲还有她。
她的确非常优秀。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刻苦认真,成绩永远班级前三;考试因为点错一个小数点会自责得想哭;放学以后做完作业就帮妈妈摘菜、拖地;星期天下大雨会跑回学校教室关窗户。
总而言之是那种叫大人放心的好孩子。
可是,架不住时代变了。
长大之后,她发现她这一号人并不吃香,简直就是生不逢时。
然而她的特点便是没时间顾影自怜,迅速调整好人生方向,锻炼出强大到混蛋的小宇宙。哪怕前程伸手不见五指,她也坚信会有开挂的一天。
只是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这样一身休闲打扮,全身上下无一名牌,更没有拎什么会默默介绍主人品位的包包,还带着一个全身淘宝感十足的老人,服务员为什么还那么耐心呢?
为了若干服务员轻慢母亲,她没少恶语相向。
她看了一眼那个黄毛小丫头,并表示把鞋子包起来吧。
接下来她刷卡,埋单,不看母亲着急并想制止她的眼神。
走前,黄毛丫头双手把装着鞋盒的购物袋提到她的面前,交到她手上,小声赞许道:“夫人真是好品位,这双鞋断货三周了,今天就只进了这一双。”说完不忘莞尔一笑。
“你的气场好大。”黄毛丫头最后补充了一句。
明知道是恭维,听上去还是舒服。
舒服地花钱,是商业王道。
不过,夫人,哪门子的夫人。她一个人生活久了,记忆细碎而且绵长,这样子一个人进出,竟像数学公式一样固定下来了。
她已经变成了一座城池,外面的人进不来,她自己也出不去,固若金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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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欣是编故事的高手,她的每一部长篇小说,都是由好几组故事交织而成,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文艺评论家 贺绍俊
张欣保持了自己的审美价值和人生价值的独立不羁,为别人所无法替代。张欣是找到文学上的当今城市感觉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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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欣无疑是在不断尝试描绘中国时代变幻中的“文学都市”,她的每一次转折都是在选取合适的城市书写方式,她写作的纵线就是为中国时代都市所作的清晰的注脚。
《千万与春住》中的滕纳蜜,这个被张欣称为“有疤的树”一样的人物,人性的复杂、人物站立在小说的前端。这也是代表了她写作上的转变的一个人物,“结束了对纯粹人物的塑造”。
——《文学报》
在张欣全新作品《千万与春住》里,读者可以去感受小说家笔下的广州城——丰富、包容,却也低调,不张扬。蕴蓄着万千故事、万千情感。
——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