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写作之美》:
1.全知视角
我国传统的章回小说结构宏大、线索纷纭,总体上都是采取全知视角叙事方式。
全知式视角,即叙述者处于全知全能的地位,有权从任何角度观察被叙述的故事,可以任意从一个位置移向另一个位置。作品中的人物、故事、场景等都处于其掌控和调度之中,或俯瞰纷繁复杂的群体,或窥视隐秘孤单的个体。
《红楼梦》的主要叙述者是石头。石头自天上下凡,充满灵性,无处不在,自然具有全知叙事视角的权力,这也是与石头所叙述的对象相适应的。
第二十九回,“那宝玉心中又想着:‘我不管怎么都好,只要你随意,我立刻就因你死了也情愿。你知也罢,不知也罢,只由我的心,可见你方和我近,不和我远。’那林黛玉心里又想着:‘你只管你,你好我自好,你何必要为我而自失。殊不知你失我自失。可见是你不叫我近你,有意叫我远你了。’”
“看来两个人原本是一个心,但多生了枝叶,反弄成两个心了。”这是由于角色双方的互相不了解,导致的隐曲微妙心理,产生了隔膜误会。然而,这只有叙述者石头知道。石头把双方的心理剖析得纤毫毕现,而且直接出面进行评论。这是典型的全知视角叙事。
诚然,全知视角是可以移动的、转换的。
第三回,林黛玉初进荣国府。石头从全知视角展开叙述,首先是林黛玉的视角,通过她的眼睛和感受来看街景、看贾府的众人。“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其次是众人的视角,通过贾府众人的眼睛和感受来看林黛玉。“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在此期间,叙述视角在林黛玉和众人之间,来回频繁移动转换,令人目不暇接。
第三十五回,“少顷出至园外,王夫人恐贾母乏了,便欲让至上房内坐,贾母也觉腿酸,便点头依允。王夫人便命丫头忙先去铺设坐位。那时赵姨娘推病,只有周姨娘与众婆娘丫头们忙着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
这里看似只是一些人物的零散动作,但都不是客观的描述人物行为。因为王夫人的“恐”,贾母的“觉”,赵姨娘的“推”,都是她们的心理活动,并没有在动作中、说话时表现出来。这个时候的叙述者,拥有全知视角的权力,随手全知地把这些人的心理表现写了出来。
当然,说书人也自然享有全知视角叙事的权力。
第五十八回,“外面细事不消细述。且说大观园中因贾母王夫人天天不在家内,又送灵去一月方回……”这里把贾母入朝祭祀的事情一笔略过,转向大观园。这些明显的说书人声音的显露,便将叙述者全知全能的姿态表露无遗。
……
展开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书记处书记、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敬泽
★在多年研读的基础上,王雄先生以作家兼学者的深厚素养,展现出非凡的悟道所得,他选取技法与美学的角度,解析《红楼梦》的写作密码,探寻《红楼梦》的性情秘境。其启示性与实用性兼具的特色十分突出。对从事文学创作的人,尤其是大中学生来说,当是涉经典促写作的教科书。
——《人民文学》主编、著名文学评论家,施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