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今生未名情/记忆文丛》:
再其次,学术自由还体现在北大丰富的藏书对师生的全方位开放。此时,北大文科研究生每次可借阅三十本书,与讲师享受同等的待遇;文献学、古典文学的研究生还可以在指定的阅览室翻读一些善本书、孤本书;现代文学的研究生,可以在旧期刊阅览室翻读清末以来的在社会上已经罕见的报刊;外语系学生和理科高年级学生可以翻读英、俄、意、日等各种书报。我们在校内新华书店东墙看到的赫鲁晓夫秘密报告的中译文,便是几个学生从学校的英文报纸上翻译过来的。
作为一年级学生,我们多是慕大学者之名而去外系听课的。不过,因知识积累不够,听起课来很吃力。如我选择了西语系,旁听F先生讲授的“十九世纪英国文学”,由于许多作品不曾读过,无法对教授的解析引起共鸣,所以旁听几次以后便退出了。但,即便如此,我仍觉得受益匪浅,因为它扩大了我的视野,看到了自己文学基础知识之不足,促使我去读雪莱、拜伦、司各特等人的作品,后来还延伸到读莎士比亚,读俄国的普希金、莱蒙托夫、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在发现自己的“小”之后,那种如饥似渴地对书的痴迷,是难以言状的。
遗憾的是,好景不长。北大自由、民主的学术氛围,我们只享受了一年;第二学年,便被反右派斗争的暴风雨无情地摧残了。
北大人有着勤奋读书、独立思考的良好学风。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图书馆总是座无虚席。天刚蒙蒙亮(冬天则天还没有亮),我们便大步向图书馆或阅览室走去,占一个座位。看一阵子书,去食堂吃早饭,再回到原座位。倘若上午没有课,便可以静静地坐到中午十二点才离去,有时连早餐都懒得去吃。在万籁俱寂的读书氛围中,你会感受到灵境缥缈的奇妙,有时灵性还会流出智慧的闪光。
在未名湖畔,一年四季,我们总能听到莘莘学子朗读外语的琅琅书声。在假山上,在亭子中,几个学生围坐在一起讨论问题,有时争得面红耳赤。偶尔也能遇见一对情侣沿着湖边漫步。如果这位谈情说爱的花季少女穿着林道静式(“五四”新女性式)的旗袍,她大概是中文系的学生;如果是穿花色短裙或无袖短衫,她可能是外语系的学生了。
下午课余活动时间,同学们活跃在体育馆内或操场上。打篮球的,打排球的,踢足球的,游泳的,击剑的,练武术的……个个是虎虎有生气。我是印度尼西亚的归侨,喜欢打羽毛球,报名参加了校级羽毛球乙队。因每周只训练两次,其余日子我便练习长跑——沿着足球场的跑道长跑。我那时一口气能跑5000米,在系里还算是佼佼者呢!
体育锻炼归来,我们几个男生按马老的经验洗冷水浴。沐浴后,我常约几位同学到海淀饭馆去喝啤酒。那时候喝一公升啤酒,不点酒菜,只需四角钱,四个人才花1.60元,按我每月25元的调干助学金,每周去喝两回,也还招待得起。
记得在纪念我们年级毕业四十周年校友返校聚会的日子里,许多男女同学回忆往事,都说他们喝啤酒的习惯,是我培养的。哈哈!大学五年,我培养了多少酒徒呢!
值得一提的是,我班(56级3班)三十名学生,只有四名女生——其中一名还是已婚的军嫂。这四名女生,在我印象里,没有我培养过的酒徒(一位来自东北的女生,有点海量,然非我所栽培也)。令人烦恼的是周末舞会。我们这些来自机关、部队的调干学生,多数喜欢跳舞。每逢周末,总要换上一身整洁的衣裳,皮鞋也擦得锃亮,带着舞伴,步入舞厅(所谓“舞厅”其实就是大饭厅)。这时,我和班内的S同学常常为此犯愁,那位军嫂可以不用考虑了,其余三位都不曾学过交际舞,我和S却也无心要把她们训练成舞伴。
“呜呼!我们班里的女生太少了!”每逢周末或节日,我和s泡在啤酒杯里常常发出这样的感慨。有时,为了消磨时光,我们只好头顶木板凳,跟着成百上千的同学到东操场去看电影了。
百无聊赖的周末,我躺在床上,读一点古诗词,想借此寻找一条感情宣泄的渠道。我曾经喜欢杜甫的七绝《江畔独步寻花》:“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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