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丛书·初升集:广州大学第一届2017文学大赛获奖作品集》:
蓬城的这个冬天极冷,母亲新置办了几件皮袄,繁复暗纹的缎面,领口袖口是厚厚的软毛。我向来不喜欢穿这些,我已在芃陵大学入读两年,有专门的校服,若还穿这些衣服,既不合规矩,也显得与其他学生格格不入。但母亲的执拗是无法说动的。我最终还是依了她的意思,又提了一个大箱子去学校,装这些事实上我并不会穿的衣服。
新年初过,校园里尚无几人,寂静冷清。我为了躲避家中应接不暇的客人提早来了学校,父母对此颇为不满。两年前我考入芃大,父母并不乐意让我上学。母亲希望我尽早向父亲学习接手家业,父亲则希望直接送我到东洋历练两年——他那些亲朋好友的孩子们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学些什么就一股脑儿地全漂洋过海去东洋了,父亲自然不甘落后。
芃大之所以全国闻名,不仅是因为这儿大师云集、人才辈出,还因为它保留了蓬城最美的景色。除却连廊回栏、寒梅细柳,由芃大首届建筑专业毕业的学生自己设计的欧式教学楼夹在一片古韵雅致之间却能与之相得益彰,中西结合得极为融洽。再者,由于芃大是中西合资建设,全蓬城最大的教堂也在校区之内,即便是不信教的人,也会在做礼拜的时候过来凑个热闹。
我拒绝了母亲让家丁帮我把行李搬到宿舍的想法,自己把三个巨大的行李箱扛上了楼,这才发现竞有人比我早到。宿舍不大,左右各有一张上下铺的床,中间正好塞下一张木桌。此时右边的下铺已经有人铺了床,灰蓝色的被褥叠得齐整。我见放在桌上的两《太阳花丛书·初升集:广州大学第一届2017文学大赛获奖作品集》,是上学期期末我在图书馆同照霖一起借的那两本,知道早来的定是照霖无误。
打开窗户,风还微弱,一丝寒气顺着窗户打开的缝凛冽而来,直扑面门。我们的宿舍在二楼,窗台下正是梅园。春雪未融,料峭风中,细雪就从枝头轻轻晃落,透出舒展开的梅花来。
我的床尚未铺完,一个冒失鬼就撞门而人,兴奋地喊:“延瑞,我就知道你也会来——”
此人便是那早到的舍友姜照霖,此时他手里抱着一叠书,围巾被他解下用来包裹书本。大抵是回来的路上经过梅树下,肩头落了雪,外衣有些湿了,竟还沾了片花瓣。
我忙侧身给他让开,他冲进来,将怀中的书堆在桌上,连连惊喜道:“若不是我早来,这些书定被人抢光了!”
他一面打开围巾,一面兴致勃勃地把他借来的书一本一本展示给我看,却是几本近来很受欢迎的《新青年》《新潮》之类。我一一接过翻一两页,听着照霖不愿停歇的细碎的评价或是感想,也时不时发表一两句,他便露出一脸“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
那是我们的十九岁。尽管辽阔的天空总有几方阴沉的乌云不远不近地笼罩着,可我们的心里永远有一道光。后来,我才发现在我的回忆里,十九岁是最清晰的,也是最愿意被回想起的。我总是想,也许我的一生,早在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走完。
蓬城今年极冷,已是春天,寒风还是将人的脸刮得生疼。照霖临时把接姜小姐的任务丢给我,不知道又密谋什么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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