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礼乐美学考论》:
西周统治者尤其重视民的作用,因为天命和民有着内在的一致性。正如《尚书·泰誓》所言:“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这句话在《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左传·昭公元年》《国语·周语中》《国语·郑语》等文献中都有引用,可见其重要性非同一般。当天与民产生冲突时,统治者也会首先考虑民的利益。“民和德两个字实在是文武周公的大法,事实上在殷人文献中也没有这两个字。这是周初文明史的特色,也只有在周代文献里才开始有这两个字。”①
这里应该注意的是民与德的关系问题。周人用德来教化民,民则是德的体现者。正是这样,我们从周民身上即可看出西周之德及其教化的效果。关于这一点,《尚书》中记载的周公、召公的训诏,最能体现民与德的关系。这是统治者以自上而下的方式进行训诰,后来者据此而实行之。
《尚书·康诰》日:“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义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适,不迪则罔政在厥邦。”这是周公告诫康叔封的言辞,其中就谈到治民之道在于殷先王之德,即以德治民。接着周公又说:“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蔽时忱,丕则敏德,用康乃心,顾乃德,远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意谓让康叔修德以治民。这种对于民的教化就反映在德之实施上,不但自己有德,还要让百姓有德。
《尚书·君爽》中记载周公对召公的言辞。据孔颖达疏所言,周公摄王政,召公心中不悦。于是周公就陈述自己的观点,史官记述其事。文中周公既回顾了先王之执政理念与政治方向,又对当下的政治进行分析。最后周公日:“君,予不惠若兹多诰,予惟用闵于天越民。”又说:“呜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兹,往敬用治。”从这里看出,周初的统治者对于治民非常重视。在对民的问题上,周公认为要行天命而强化于民。不仅如此,还要“知民德”,即知民之德行。德体现在民,既能“厥初”,又能“惟其终”,即善始善终。周公在这里指出,小民做事,有善始者,但少有善终者。由此可见,民是德的体现者,民之富足则说明德之厚也,民之贫贱则说明德之薄也。
《尚书·召诰》记载召公历数商纣王无道,致使民不聊生。在此情况下,天命怜惜百姓的劳苦,使西周受命灭商。召公说:“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孔安国注日:“民哀呼天,天亦哀之,其顾视天下有德者,命用勉敬者为民主。”①天命授予有德者,使之为民做主。天命授予的前提就是有德,它授予有德者以保护百姓安危的责任。有德者如何体现其德,那就是对待百姓的态度。在周人看来,殷商灭亡就在于违背天命,“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尚书·召诰》)。纣王不但不继承殷之先哲王的传统,还加倍对百姓施暴。这既是对天命之不尊,也是对德之不敬。天命与德在维护统治的同时,也是维护百姓的安危。从这个意义上说,对待民的态度就决定了其是否拥有德。换句话说,百姓的生存状况就可以呈现出德的内容。召公最后说:“予小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末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尚书·召诰》)
从召公的谆谆教导中即可看出,周人非常重视民的力量。“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就是友爱百姓,共受王命,通过“明德”来奉行之。这就是说,友爱于民即为明德,有德即是对天命的恭敬,才能保持“祈天永命”。所以,德体现在统治者对百姓的态度上,也体现在百姓对待统治者的心态上。
西周初期的这种教化还是起到了积极作用。《尚书·蔡仲之命》记述了成王封蔡仲为诸侯时的言辞,他说:“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孑L安国注日:“天之于人,无有亲疏,惟有德者则辅佑之。民之于上,无有常主,惟爱己者则归之。”②成王的话语代表了王室贵族的观点,即德与民占据政治生活的主要方面。既要以德配天,又要施惠于民。天、德、民都是贵族统治的一种手段,三者具有内在的同一性。西周初期确定德与民的这种关系,影响可谓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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