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9年爆发的法国大革命, 是世界历史上划时代的大事,它颇有似于 20 世纪初俄国的十月革命, 几乎迫使当时的每一个知识分子都要站在它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第二年柏克晚年的压卷大作《法国革命论》随即问世, 书中以充满了激情而又酣畅淋漓的文笔,猛烈地攻击了法国大革命的原则。他甚至于把法国大革命看成是人类罪恶的渊薮, 是骄傲、野心、贪婪和阴谋诡计之集大成的表现。这种态度和他的友人们的以及和他的辉格党的态度都大有不同,甚至于使得他和他们中间的许多人决裂。但也正是由于这部书, 使得他成为西方思想界反对法国革命的保守派首席代表人物。他的声名为后世所知, 主要地也是由于他写了这样一部书。当然,毫无疑问, 人世间总是会有着各种各样的丑恶现象的; 不过在一个安居乐业、秩序井然的太平盛世,这些丑恶现象一般地不至于大量涌现, 可以看作只是不正常的状态;但是一到剧烈动荡的时代, 一切丑恶就不免有机会大量冒出头来。这原是十分自然的事,是完全不足为异的。大抵上,凡是处在这样的时代, 守旧者就一般地诉之于传统的美德来反对激烈的变革。柏克的思想, 基本上可以归入这一范畴。但是具体到 18 世纪末叶法国大革命对于英、法两国思想的冲击, 则除此而外,它还另有其特定的历史内涵和意义。二当时英国两党中的辉格党比较强调自由, 而托利党则比较强调秩序。柏克的立场毋宁说是要在思想上综合这两个方面,他认为秩序乃是自由的条件。有秩序,才可能有自由; 没有秩序就谈不到自由,而只能是一片强暴和混乱。秩序有助于自由, 自由则有赖于秩序。自然界是上帝的安排, 社会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所以社会秩序也是自然秩序的一部分。服从社会秩序也就是服从自然秩序,也就是服从上帝的秩序或天意。这种服从就构成为道德的真正基础,所以也可以说, 社会的基础乃是宗教信仰。国家在历史上和地理上乃是一个民族的载体, 它体现了人的社会功能,并且它是世代沿袭的。这样就形成一种值得人们尊敬的传统,其中包含了人类世世代代智慧的结晶。这种传统也就是人们所谓的文明。所以人们对于传统只能是满怀敬意地加以珍惜、小心翼翼地加以维护, 而决不可动辄轻举妄动地加以否定,乃至砸烂。现实生活中的丑恶是必不可免的, 唯一的补救之道就只能是求之于经历了漫长的时间考验的传统智慧。传统作为人类悠久的智慧结晶,是不应该彻底砸烂的, 而且也是不可能彻底砸烂的。相反地,它是人类最可宝贵的财富, 是人类健全的进步和发展的唯一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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