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美学精神的现代创化》:
宗白华的美学是中国现代美学“哲诗”精神的典范之一。他的美学文章,既是轻松自在的精神散步,又内蕴温暖深沉的诗情哲韵。
朱光潜和宗白华并称中国现代美学的“双峰”。两位大师同年生同年逝,同沐古皖自然人文,同留学欧洲学习哲学和美学,晚年亦同在北京大学任教。他们都学问冠绝,质朴无华,真情真性。20世纪50年代,在北京生活的宗白华常常挎着一个装干粮的挎包,拿着一根竹手杖,挤公共汽车去听戏看展,有时夜深了没有回程车了,他便悠然步行回家。宗白华家里有一尊青玉佛头,他非常喜欢,置于案头,经常把玩,伴其一生。抗战中宗白华曾离家避难,仓促中不忘将佛头先埋入园中枣树下。佛头低眉瞑目,秀美慈祥,朋友们认为宗白华也有神似之韵,戏称之“佛头宗”。宗白华才华横溢,年少成名,20世纪30年代就是中央大学的名教授,乃当时学术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他从不恃才傲物,计较名利。50年代调到北京大学后,学校给他评了个三级教授,而他的学生都评上二级教授了。宗白华则风神洒脱,坦然处之。
宗白华的美学深味生命之诗情律动。他叩问“小己”和“宇宙”的关系,探研“小我”和“人类”情绪颤动的协和整饬。他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范畴——生命情调。生命情调在他看来,就是个体生命和宇宙生命的核心,是“至动而有条理”“至动而有韵律”的矛盾和谐,是刚健清明、深邃幽旷的“生命在和谐的形式中”,既“是极度的紧张”,也“回旋着力量,满而不溢”。
宗白华的美学从艺术关照生命与宇宙,把四时万物、自然天地融通为一,意在提携“全世界的生命”,“得其环中”而“超以象外”,能空、能舍,能深、能实,“深人生命节奏的核心”,直抵生命的本原和宇宙的真体,超人美境,“给人生以‘深度”’。亦正因此,宗白华自豪地说:“我们任何一种生活都可以过,因为我们可以由自己给予它深沉永久的意义。”
《歌德之人生启示》作于1932年。文章开篇,宗白华就提出了“人生是什么?人生的真相如何?人生的意义何在?人生的目的是何?”这四个“人生最重大、最中心”的问题。全文以歌德的人生为例,做出了生动深刻的诠释。歌德是宗白华最为推崇的伟大诗人之一,文章内蕴热烈激越的情感,又化绚烂为平静,引动象人秩序,文与诗交错,极富美意哲韵。
在早年作品《青年烦闷的解救法》《新人生观问题的我见》中,宗白华就明确提出了“艺术的人生观”的问题,倡导“艺术的人生态度”和大众艺术教育。他的名篇《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往哪里去》《唐人诗歌中所表现的民族精神》《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等,均将审美、艺术与人生相关联。《唐人诗歌中所表现的民族精神》认为文学是民族精神的象征,唐人诗歌体现的正是中华民族铿锵慷慨的民族自信力。《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论析了晋人简约玄澹、超然绝俗的人格个性和美感神韵。《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往哪里去》则指出中国哲人本能地找到了事物的旋律的秘密,即宇宙生生不息的节奏,而端庄流利的艺术就是其象征物,也是我们和生命、和宇宙对话的具体通道。宗白华在此文中说,在“生存竞争剧烈的时代”,我们的“灵魂粗野了,卑鄙了,怯懦了”“我们丧尽了生活里旋律的美(盲动而无秩序)、音乐的境界(人与人之间充满了猜忌、斗争)”,“这就是说没有了国魂,没有了构成生命意义、文化意义的高等价值”。他惆怅而尖锐地叩问:“中国精神应该往哪里去?”
《中国艺术意境之诞生》是宗白华美学思想最为重要的代表作品之一。他在引言中说:“历史上向前一步的进展,往往地伴着向后一步的探本穷源。”“现代的中国站在历史的转折点。新的局面必将展开。”在此文中,宗白华指出中国艺术是中国文化最中心、最有世界贡献的方面,而意境恰是中国心灵的幽情壮采的表征。研寻意境的创构,正是中国文化的一种自省。他认为,艺术意境从主观感相的模写,活跃生命的传达,到最高灵境的启示,是一个境界层深的创构,也是人类最高心灵的具体化、肉身化。艺术诗心映射着天地诗心,艺术表演着宇宙的创化。中国的艺术意境传达着中国心灵的宇宙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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