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在看我吗
所有人都在努力追寻真实连接,即心灵与心灵的连接。
——奥普拉(Oprah)
我在20岁刚出头时,是华纳兄弟影片公司的一名初级律师助理。我的大部分工作是为城市里的重要人物递送文件。换句话说,这份工作极度乏味。好在我思维活跃、具有创造性。没过多久,我就想出办法将这份乏味的工作转变成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机会。我在上学期间,就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只有在与人交流时,我才能学得最好。因此我在想:为何不在真实的生活中也采取这种方法,为自己厘清职业生涯规划呢
接下来我进入了好莱坞。有无数个疑问在我的脑海中盘旋——好莱坞是如何运作的我会留在这里吗我将做些什么呢我该如何开辟出一条道路呢然而,寻找问题的答案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作为一名律师助理,我整天辗转于声名显赫的业界精英的办公室之间,我只需告诉他们的助理,我手头的紧急文件只有自己亲自交给他们才会生效。就这样,我得以进入业界精英的办公室。很快,我就能够与编剧、导演、制片人、电影制作工作室负责人和经纪人等各种人物进行交谈,是他们帮助我更加深入地了解电影行业的奥秘的。
我为自己设立了一个目标:每天必须拜访一位电影行业的新人物。这个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我收获颇多,于是决定扩大范围。接下来我又设立了第二个目标:每隔两周至少拜访一位好莱坞以外的人物。同样,这种经历要比我想象的好得多,不仅是因为我从中获取了信息,更是因为与他们进行有意义的交流,让我深受鼓舞、兴趣盎然,从而想要了解更多。
尽管我最终放弃设立具体的拜访人物目标,但是我从未停止过与人进行交谈,即“好奇心交谈”。在过去的40多年里,我一直在追寻让我感兴趣的人物,并且询问他们,我是否可以坐下来与他们交谈1个小时。有时候,我一周能与好几个新人物进行面对面的交谈。我只想从他们身上学到东西,以开阔眼界、改变对世界的看法,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对我而言,同样重要的是,我得让交谈对象也能从交流中受益。因此,我尝试问一些发人深省的问题,这样兴许也会引发他们的思考。此外,我每次出门拜访,必定会带一些礼物或新鲜的故事,对他们而言,这些礼物或新鲜的故事要么有用,要么有趣。拜访美国前总统乔治·沃克·布什(George W. Bush)时,我送给他一顶棒球帽,上面印有我公司出品的电视剧《胜利之光》(Friday Night Lights)的标志,这部电视剧就是在布什的家乡德克萨斯州(Texas)拍摄的。当拜访德瑞博士(Dr.Dre)时,我准备好与他谈论电影《出埃及记》(Exodus)的主题曲,心想他可能会喜欢这首主题曲,因为他自己的音乐里就有这种优美的、令人惊叹的旋律。
如今,我成了一名电影及电视制片人,四处寻找我所在领域之外的专家,希望能够发掘出令他们感动的、备受鼓舞的素材。我喜欢了解各行各业人物的心声,无论他们是间谍、诺贝尔奖得主,还是运动员、科技企业家。我很荣幸得以拜访各行各业的精英,如艺术巨匠: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凯瑟琳·奥佩(Catherine Opie)、杰夫·昆斯(Jeff Koons)、马克·布拉德福德(Mark Bradford,感谢他慷慨地为拙作《眼神交流》创作了插图),又如各国元首:美国前总统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英国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Abdullah II)、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mad bin Salman)、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我还曾拜会过“股神”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Spanx创始人萨拉·布莱克利(Sara Blakely)、著名科幻小说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以及其他一些人物。几年前,我从这些交谈内容中撷取了精华,将其汇编成《压榨式提问》一书。从那以后,我还与一些有趣,并且在各自领域内有所建树的陌生人进行过无数次的交谈,甚至还与其中一些人成了朋友。接下来,我想简要分享其中几次谈话的内容。
不久前,我在自家客厅里与说唱歌手兼活动家索妮塔·阿里扎德(Sonita Alizadeh)进行了交谈。索妮塔17岁时,创作并录制了一首说唱歌曲,以抗议强迫婚姻。这首歌的创作缘由是,她得知家人曾打算以9000美元的价格把自己卖给别人当童养媳。随着这首歌的迅速走红,她也成为遭遇同样命运的女孩们心目中的英雄。这首歌在她的祖国阿富汗成了一首圣歌,其中有句歌词写道:“我大声尖叫,以弥补女人一生的沉默。”她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尽管她有着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但她仍然流露出一种镇定自若的自信。童年时期,索妮塔跟随家人一同逃离阿富汗,以摆脱塔利班政权的压迫统治。为了维持全家人的生计,她不得不一边帮人打扫卫生间,一边自学读书和写作。她在打扫卫生间的同时收听广播,不禁被伊朗说唱歌手亚斯(Yas)、美国说唱歌手埃米纳姆(Eminem)的音乐迷住了。她在说唱音乐中发现了一条抒发情感的渠道,并开始自创歌曲,描写童工的悲惨境遇。在阿富汗上学时,她看着她的朋友们一个个从课堂里消失,被贩卖给别人当童养媳,这些噩梦般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她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尽管在伊朗,法律不允许女人说唱(女人不能唱歌),公开发表见解更是一件危险的事,但她仍然坚持创作,并将自己写的歌词藏在双肩背包里。当她听说美国有一场比赛,要求参赛者创作一首歌曲,并由阿富汗人投票决定名次时,她便踊跃报名参赛,并斩获1000美元奖金。她最终把奖金寄给已经搬回阿富汗住的母亲。
不久之后,索妮塔就创作了一首名为《待售新娘》(Brides for Sale)的说唱歌曲,为所有面临强迫婚姻的女童发声。她为我播放了这首歌的视频,并且用柔和而又严肃的口吻告诉我,母亲第一次考虑将她卖给一个男人当童养媳时,她才刚刚10岁。
在这段视频中,索妮塔公开反对童养媳这一陋俗,她身穿白色婚纱,全身涂满了“瘀伤”痕迹,额头上有一条条形码。面对镜头,她苦苦哀求,不要把她卖掉。该视频在网络上一经推出,点击量就超过了100万次,这也为她赢得了犹他州(Utah)一所音乐学院的全额奖学金。
索妮塔双眼深邃、富有同情心,她告诉我,她并没有因为母亲想要把她卖掉而怨恨母亲。她知道,长辈都是这样过来的。索妮塔并没有沉湎于过去,而是把目光投向未来,试图通过社区教育来改变传统与文化。她说,尽管世界上有很多苦难,但是当你努力发声,让这个世界朝着你想要的方向转变时,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仍然充满希望。索妮塔表现出的镇定和情绪智力深深地打动了我。虽然她当时只是一个高中生,但是她谈话的智慧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普遍水平。我挨着她坐在沙发上,听她诉说着往事,感觉自己对她有了深刻的了解。
谈话结束后,我们去餐厅吃饭。那天晚上,她住在我的家里。我和维罗妮卡都认为,把她当家人一般看待,并试着去了解她,将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吃完甜点后,索妮塔突然离开餐桌,与我的儿子帕特里克(Patrick)到院子里扔橄榄球,她与其他青少年别无二致。我们在一起交谈的时光,拓宽了我的眼界,让我了解到这样一种千百年来让数百万女童饱受暴力和奴役摧残的传统。在开展那段对话之前,我对生活在阿富汗和伊朗的女孩的生活遭遇一无所知,是索妮塔为我提供了鸟瞰众生的视角,让我不仅得以知晓当地生活的真相(一生屈从于凌辱和被迫劳动),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了解到了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最终鼓起勇气反抗压迫是怎样一种感觉。她使我对人类展现出来的优雅、韧性以及最重要的希望有了全新的认识。
此外,我与获奖记者、“心流”专家史蒂文·科特勒(Steven Kotler)之间的谈话也同样令人难忘。多年来,我一直能够感受到自身的心流状态,于是想和他进行一场对话。
当时,我正在夏威夷瓦胡岛(Oahu)北岸拍摄冲浪电影《碧海娇娃》(Blue Crush)。通过当地人的视角近距离地接触冲浪文化,让我发现这项运动的魅力真是让人无法抗拒。北岸的巨浪居然完全是由大自然创造的,这让人兴奋不已,想想都令人震惊。我常常看见一群冲浪者热切而毫无惧色地冲进高度在20到50英尺(约6.10到15.24米)不等的海浪里,他们回来时难掩兴奋之情。我想要体验冲浪,但是我之前从未尝试过这项运动。因此,在40岁那年,我决定开始学习。很快,我与当地一位名叫布罗克(Brock)的冲浪者成了朋友,他曾挑战过在世界上最巨大的海浪中冲浪。他沉着冷静,毫不做作,在冲浪、格斗、摩托车越野赛,以及其他他会的任何运动中都毫不畏惧。我们之间立即产生了化学反应。他天生就会教学,了解有关冲浪和水上安全的一切知识,而我则是一名天生的学习者。于是,教学一拍即合。
他先是教会我一些基础知识,比如如何在冲浪板上站立,以及海洋物理学原理,以便我可以找到适合冲浪的完美的海浪。布罗克和我亦师亦友好多年,他曾多次在冲浪时救过我的性命。我之所以能够不断突破自己的能力极限去冲浪,正是因为与他在一起时,我很有安全感。
随着我的冲浪技术变得越来越好,我开始体验到心流状态。当你想起冲浪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如布罗克、莱尔德·汉密尔顿(Laird Hamilton)、基拉·肯内利(Keala Kennelly)、马库阿·罗思曼(Makua Rothman)时,你就很容易理解冲浪时的心流状态了。想象一下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正在海面上滑行,等待40英尺(约12.19米)高、足以摧毁楼房的巨浪,接下来,以毫秒级的精度在海浪之间穿梭的场景。这必须在心流状态下迅速完成,否则冲浪者就会被巨浪吞噬,因为科学仪器根本无法测量那一瞬间的所有变化。你必须处于一种心流状态,才能免遭不测。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