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史评论(第18辑)》:
华盛顿政府公开问罪“雅各宾分子”向英国内阁释放了一个明显的示好信号,也使联邦党人的内外政策获得英国保守派政治家的普遍支持。事实上,重利务实的英国统治集团不会仅出于某种抽象观念而将共和制国家统统视为洪水猛兽。为了达到在国际上遏制革命势力的战略目标,英国政治家高举尊重宪法、常规政府与普遍秩序的保守纲领来笼络政治盟友。在美国转向反雅各宾主义的同一时期,英国舆论对美国式的共和主义表现出明显的亲善态度。英国对“威士忌叛乱”的解读和评论可以明显体现这一点。在全文转载华盛顿的宣言以后,一位英国作者说道:“一些情报人员在新泽西、宾夕法尼亚和弗吉尼亚四处游走,劝阻人们应募民兵。这些人利用同胞的同情心问道,你们怎么会拿起武器倾洒你们同胞的鲜血呢!”对于野心分子的这一质问,该报编辑严厉地批判道:“这些恶毒的人恰恰忘了,正是作乱者首先开启衅端,首先拿起武器,焚烧房屋,并企图谋杀他们自己的同胞。但当同胞试图保护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的时候,则被严酷对待。”作者最后号召,所有共和派应该对这类政府的敌人保持警惕。①尽管这个自命共和派的英国作者的愤慨多少有些越俎代庖的意味,但其表露的亲共和主义的立场,无疑意在拉近与美国共和政府的关系,强调英国社会对联邦党人政治事业的认同。
震撼于巴黎无套裤汉的嗜杀成性和法国革命政府的暴虐滥刑,反雅各宾主义者普遍主张温和人道地对待政治反对派。由此便不难理解,“不流血的镇压”在跨大西洋空间赢得的普遍赞扬。在一封向杰伊传达外交指示的信中,华盛顿就流露出对西部叛乱妥善解决的欣慰与自豪,“不需要流一滴鲜血,仅凭法律的能量和公民的良好品性,就能让骚乱者全心全意地重拾责任感。在外国人眼中,这次事件让我们处于受人尊敬的高点”②。此时,华盛顿对待叛乱者的态度也开始从严厉镇压向宽大处理过渡。同1795年富于宣教意味的司法审判一道,这些带有展示功能的活动都意在凸显美国共和体制的“节制与坚定”,向国际社会证明其与热衷杀人的法国政权毫无相同之处。尽管叛乱平息的消息在条约签订以后才抵达英国,但无疑也为英美协商提供了坚固的舆论基础。杰伊向多位官员和密友传递了他在英国的观察:政府的有效应对使对美亲善的趋势日益增强。①在给华盛顿的复函中,他指出,“到处流行着这样的一个观点:英国和美国之间的争吵不过是妇姑勃溪(a family quarrel),现在则到了应该修补的时候”②。
除了在舆论层面两国相互应和,非正式的外交接触也成为反雅各宾主义者的一种互动方式,直接促成华盛顿签署《杰伊条约》。1795年6月24日,参议院经投票通过这一条约,总统的签署将使条约得到正式批准。尽管华盛顿倾向于承认英美协商的成果,但还不得不顾及政治反对派和民众的反对声音,不得已对于这一问题作反复斟酌。此时英国海军截获的一封美国驻法公使发回国内的外交函件促使华盛顿抛弃一切顾虑。这封信函由格伦威尔转交给哈蒙德,再由哈蒙德转交给时任财政部长的威尔科特(Oliver Wolcott),最终在8月11日被转递到华盛顿手中。信中显示身为国务卿的伦道夫多次向法国公使吐露美国国家机密,并且还隐约提到伦道夫向他索要贿赂用于影响“威士忌叛乱”的发展。③1795年8月14日,华盛顿无视伦道夫关于推迟签署的建议,正式签署了《杰伊条约》。“伦道夫通法叛国事件”有力地揭示出“威士忌叛乱”对《杰伊条约》的持续性影响,同时也呈现出英国与联邦党人合作的密切与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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