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
第一章
龙欲飞爱上画画,是受了他虎哥鱼寅禄的影响。寅禄本来姓庞,随着改嫁的母亲来到鱼龙村,做了豆腐坊鱼老汉的继子,就姓了鱼。欲飞刚上小学,寅禄已经是二年级学生。每天放学后,寅禄哥先要站在家门前画画,他用衣袖把前一天画的一擦,再捡起一块土疙瘩画新的。每天都不重样,前天是猪,昨天是羊,今天又是狗,画什么像什么,看得龙欲飞两眼发直。后来,寅禄又画汽车和拖拉机,汽车轮子底下有深深的花纹,拖拉机头上还有高高的烟云,欲飞简直爱死了,对他的虎哥崇拜得五体投地。从此他也喜欢上了画画,不画手痒得不行。再往后,他干脆不去看人家画,一放学,就在自家的大门上画起来。他不用土疙瘩,每次下课后,他捡老师扔在地上的粉笔头,在黑门板上用白粉笔头画出来的画,特别鲜亮。而且,寅禄画过的猪狗牛羊他都不画,他画野地里的角角鸟、涝池里的小鲤鱼。画角角鸟,他想着女同学鱼小雀,画小鲤鱼,他想着另一个女同学鱼盼儿,所以画出来的鱼和鸟就像相貌不同而又都很秀气的两个女同学,来来往往的村里人一看见,就觉得异样新奇。
上四年级时,寅禄留了级,和欲飞、盼儿、小雀坐到了一个教室,四个人成了亲密的玩伴。放学后,他们常一起去涝池边玩耍。寅禄和欲飞在池水里狗刨式地游泳,盼儿和小雀就在池边逮鱼逮蜻蜓,玩累了,玩腻了,四个人又坐在池边说“花花”。
“花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歌谣,说起来就像羊角蔓草一样,一串又一串,能抒情,能议论,能宣泄痛苦和欢乐,还能调侃与幽默:
“人之初,煮牛肉。”盼儿说。
“煮不烂,就搭炭。”小雀说。
“搭不着,就敲锣。”欲飞说。
“锣不响,就造谎。”寅禄说。
“一谎谎到潼关县。”盼儿说。
“混进馆子吃然面。”小雀说。
“吃完面.没面钱。”欲飞说。
“屁股撅起挨炭锨。”寅禄说。
四个人笑得滚成团儿。
笑完了,再一起看龙欲飞和鱼寅禄画画。
有一天,欲飞居然把小鲤鱼和角角鸟画到一幅画上,角角鸟的翅膀像鳍,在水里游,小鲤鱼长了翅膀,好像在飞,头顶上有一撮羽毛像女娃额前的刘海,被风吹着,悠悠地飘动……这可不得了,一下子就在全村引起了轰动,龙欲飞成了风靡全村的明星……
鱼龙村很特别,形状就像一条龙。这条龙是从西边高坡上密密的柏树林里钻出来的。密林中间的一条土壕左弯右拐,拐成了龙身。土壕两边各有两道弯曲的小壕,就成了龙爪。龙身一直向前延伸,抻成了一条巷道,巷头的涝池就是龙嘴,溢满的水从一个小豁口流下,形成了一条溪流。这条小溪一路流去,与沿途流来的溪水汇合,长流不息,一直流人远处茫茫的黄河,加入了黄河大合唱的队伍,一路高歌,浩浩荡荡而去。
真正的天造地设。龙身是鱼龙村的正巷,住着全村大部分人家,四只龙爪是四条背巷,各住着五户。鱼寅禄住在龙右边的后爪里,那是条背巷;龙欲飞家在龙脖子里,是正巷最显眼的地方,因为挨着涝池,男人们要去饮牛饮马,女人们要去洗衣洗菜,娃娃们去游泳逮鱼,来来往往的人都要从他家门口经过。正应了那句俗语:酒好也怕巷子深。寅禄的画再好,看见的人不多,知道的人更少。欲飞尽管是受了寅禄的熏陶画画的,但后来居上,他的画天天出现在人面面上,名声一下子就超过了大他两岁的鱼寅禄。
……
展开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贾平凹
★诞生国风经典之地的诗韵文脉,演绎出当代书坛之笔墨浮山,揭示人性深处的幽暗与亮光。他焚膏继晷,呕心沥血,成就自己的辉煌人生,美好爱情;他营营苟苟,投机取巧,却难逃囹圄也之灾。作者以至纯之心,至真之情,至彻之悟,终成一部黄钟大吕的醒世之作。无流俗文章之夸饰,有细腻叙事之婉转,一座巍峨雄浑之浮山,实乃命运之浩叹,生命之长歌!
——茅盾文学奖评委,李星
★这是精心打磨、厚积薄发之作。作家调动了人文地理资源和对当代生活的体悟观察,使作品有一种绵长的历史韵味。将故事情节放在大时代的背景之下,人物的悲欢离合,命运的升降沉浮,折射出了更为丰富的社会内容。叙事里贯穿抒情,跌宕起伏,又诗情画意。是一部有多重意蕴、引人同感共振,并显示作家才情功力的优秀长篇小说。
——茅盾文学奖评委,李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