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一个传播研究的视角》:
由此可见,如果没有真实的体验做基础,再美好的形象也只会让人觉得虚假,不可能长久地传播下去,更加谈不上能够达到文化传承与传播“潜移默化,以文化之”的高级境界。要论笔者在对德龄家族的认知程度和态度方面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通过三年的研究过程中对德龄家族人生剧本由浅入深的体验,认识到了德龄家族独特的文化个性。
如果把德龄家族的自我呈现也视为一种类似戏剧表演的传播,我们就会发现,德龄家族其实也为自己设置了一些戏剧角色、戏剧场景和戏剧冲突,虽然这些戏剧表演也不一定是完全客观真实的,但是这种自我呈现包含着更多的他们真实生活的体验,更重要的是有着不可替代的、真实的个性。
同一家族群体的成员,往往具有相似的生理特征、生活条件、地理环境、气候条件及道德规范、风俗习惯、宗教信仰,在共同的生活实践活动中,他们相互影响,相互依存,传承的意识、家族的经验、历史的信息、往昔的记忆和情结,逐渐积淀形成了具有相同特征、较为稳定而又相对独特的行为范式和心理结构,从而构成了每个家族生活独特的文化个性。家族成员之间的这种内部的文化传承,是外部的媒体传播无法替代的。
如果把媒体看作是人体的延伸,家族成员之间的传承借助的媒介主要是从人体到人体,人体是家族内部传承文化的媒介。为什么笔者要建构“德龄家族”这一概念呢?这并不仅仅是对“德龄及其亲戚”这一群人称呼和字面上的改变,更是一种属性上的改变,使得传播关系这一原本在“德龄及其亲戚”内部之间的弱关系变成了强关系。从传播的角度来看,传统社会中讲究“门当户对”的联姻原则,可以理解为名贵家族之间强化和延续其家族文化品牌知名度、美誉度和忠诚度“强强联合”的一种传播策略。
对于德龄家族来说,德龄父亲裕庚的去世就是家道没落的一个重大事件,在当时中国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只能把重振家业的希望寄托在裕庚的两个儿子身上。可正因为是裕庚的儿子,反而成为裕庚生前的政敌端方在裕庚去世后的政治报复首当其冲的对象,先后被革职,以至于身败名裂,并且被民间编成顺口溜,嘲笑他们“有气不争”,是“官场败类”。这时,德龄的兄妹都终日沉浸在鸦片中逃避家道没落的痛苦,只有德龄一个人勇敢地站出来,去挡住从各方面刺向她家族的枪剑。作为一个弱女子,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能把重振家族名誉,甚至重振中国名誉的事业当成自己终生从事的事业,她的内心究竟承受了多少的压力?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德龄的自我呈现,会比一些学者把德龄看成和普通人家出身的人没有区别的对象,更能接近其真意。
从德龄重振家业的传播手段来看,当时她的家族并没有为她提供可以直接继承的社会地位,但她却依靠自己的智慧,从写作第一人称为口吻的回忆录,从清官两年的生活这一短短的人生片段开始,慢慢地写到进宫前的生活、出官后的生活,写尽了自己的一生。又从慈禧的人生故事开始写,写到了清朝皇家两百多年的命运。再从中国的民间故事开始写,从中国人对于天官的信仰,写到了中国世俗生活的理想。这些并不仅仅是普通人所理解的虚构想象,从人生剧本传播的角度来说,这种写作源于她人生中外部经历的内化,即她成为美国驻华外交官的妻子之后,在中国外交官的社交圈中,以及在移居美国之后,作为一个上层社会的贵妇,为美国华人以及中美关系所做的平民慈善活动以及支援中国抗日的实践行动,内化成为德龄自身独特的文化个性。而德龄运用自身独特文化个性所写作的传播文本,是其真实人生剧本的外化,外化之前也考虑了受众的需求以及德龄本人想要达到的传播效果。因此,德龄在全球传播的成功,不能仅仅理解为外部传播技巧运用的成功,更本质的成功原因在于她内心世界的人生剧本编得好,因此外化出来才有人们看到的传播文本,才能起到这种百年以后看到还能动人心弦的传播效果。
根据笔者所掌握的材料来看,除了大众比较熟悉的德龄本人,德龄家族的其他很多成员的人生剧本也是充满了戏剧性。德龄家族的关系,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塑造着网中每一个人的命运,赋予他们荣光,又限制着他们的自由,他们有顺从也有反抗,从而显示出生命的张力,书写出特殊的人生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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