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国际关系的新变化、新特点与新趋势》:
虽然俄罗斯对土耳其“背后捅刀”恼羞成怒自然有其道理,不把军事手段作为报复选项似乎也未到歇斯底里的地步,但是,俄土关系就此速降到冰点,对俄罗斯在中东战略布局不会没有负面影响。
与普京之俄罗斯相似,埃尔多安之土耳其何尝不是民族主义和意识形态本土化的?试图依靠外部压力使之屈服往往难以成功。即使埃尔多安下台,这种政治土壤深厚的土耳其也未必有意愿迅速寻求对俄关系转圜。俄土关系理不顺,从全球战略层面看,美国无形中又多了一个牵制或者遏制俄罗斯的帮手。俄罗斯在西部面临的压力难见缓解之时,南部又增加了新的麻烦。从地区层面看,俄罗斯以巴沙尔的叙利亚为支点的中东政策实际上选边站的色彩十分浓烈,本就使之失去了一定的回旋余地,如再加上与土耳其从暗斗变为明争——普京国情咨文和记者会的讲话似乎还把土耳其当作了与极端势力同等的敌人,显示其在中东未来格局中的空间未必理想。而在自身安全上,与土耳其反目成仇可能促使土耳其在包容甚至支持车臣高加索地区极端势力方面更加活跃。冷战后,地区性国家对世界性大国形成某种牵制,已成为国际局势中新的现象。这一点在俄土关系中可能再次显现。
如同已经采取的对欧盟国家的反制裁一样,俄罗斯对土耳其的经济制裁效果值得怀疑,而俄土交恶后对俄罗斯能源规划的负面影响倒是值得关注。为巩固对欧洲油气市场的影响,多年来,俄罗斯一直试图使土耳其成为其向南欧输送能源的主要通道,俄土管线还被视为对冲欧美和里海中亚国家绕开俄罗斯进行能源交易的一个砝码。俄罗斯没有选择俄土贸易中最大量的油气交易作为制裁对象(包括2015年开始实行的对土耳其天然气价格优惠),以及普京表示还要继续俄土管线建设也表明,被称为“土耳其流”的管线对俄罗斯多么重要。然而,在国际能源出现新变化、俄土关系趋恶的情况下,土耳其难免不会做其他选择。比如土耳其已经与卡塔尔洽谈,由卡塔尔向土耳其提供天然气,并经土耳其向南欧输送。一旦这个交易达成,在“北溪”管线遭欧盟质疑、“南溪”管线被欧盟否决的情况下,俄罗斯对欧洲能源布局又将面临新变数。
其三,对伊斯兰两大教派之争,俄罗斯虽无明显偏向;不过,在目前的中东乱局中,它事实上选择了伊朗一伊拉克一叙利亚一黎巴嫩真主党组成的什叶派联盟。这种状况压缩了其政策选择空间,对其在中东和伊斯兰世界长期经营未必有利。一些俄罗斯学者也担心,与同样有着地区野心的伊朗走得过近会损害俄罗斯在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的形象,也不能完全避免被伊朗绑架、不自觉地为其背书。
此种两难境况也同样表现在俄罗斯与叙利亚的关系之中。莫斯科和大马士革合作的基点是为自己谋利,而俄罗斯显然要掌控合作进程的主导权。俄军进入和撤出都是在已做出决定后告知叙利亚政府的,军事行动的地域、节奏、程度也基本是在俄军空袭指导下进行。更加明显的是,当叙利亚政府试图借俄军支持进一步扩大战果,而俄、美代表在慕尼黑商定停火基本原则之时,2016年2月18日,俄罗斯驻联合国代表丘尔金公开批评巴沙尔“试图夺回整个叙利亚”的态度“与俄罗斯外交努力不符”,他强调只有按照俄罗斯提供的方案,叙利亚政府才有可能化解危机。①如此看来,俄军“突然”撤出叙利亚也是在向巴沙尔传达某种信号:俄罗斯不会为它不可能完成的企图而耗费精力财力。在未来谈判进程中,双方不合拍的情况也可能再现,特别是涉及巴沙尔地位问题。莫斯科也许有能力迫使大马士革开启谈判,却未必有把握要求巴沙尔接受符合俄罗斯意愿的谈判结果。届时,俄罗斯又将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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