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与民族主义(第2版)》:
先前我们已经提过,这段期间政治上的主要变迁,诸如政治民主化、行政现代化、公民动员,以及公民对国政的影响日增等等,处处都有助于使人们从民族主义的潜在支持者,转为确确实实的拥护者。不过,群众政治的兴起,是无法为民众何以普遍支持民族主义提供答案的,但至少有助于我们重新整理问题。民族口号在政治上究竟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对不同的社会结构,民族主义会造成同样的影响吗?民族口号是如何转变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民族口号会跟其他运动相结合,以致造成大规模公民动员?或是会和其他运动产生互相排斥的效果?民族口号是凌驾于其他运动,还是备受打击或压制?
把民族与语言问题合并思考,有助于我们回答上述问题。因为语言民族主义所致力的,正是如何用他们的民族语言来控制国家,或至少为其语言赢得官方认同地位。语言问题对一个国家或民族内部的不同成员不一定同等重要,对不同的国家或民族亦然。不过语言民族主义的核心关怀,都是围绕着权力、地位、政治以及意识形态打转,在他们眼中,语言的沟通与文化意义是无关紧要的。如果沟通或文化对语言民族主义真的具有重要性的话,犹太复国主义就绝不会选一种谁都不会说的现代希伯来语来作为他们的民族语言,那种估屈聱牙的发音,跟现行的欧洲语系截然不同。被犹太复国主义者拒绝的意第绪语,却正是百分之九十五的德系犹太人所使用的语言,他们分布在东欧各地,并大量移往西方世界,占了全世界犹太人的绝大多数。在1935年之前,总数达1000万名的意第绪文读者所发展出来的各式文献,已足以显示出意第绪文才是当时最具“文学性”的犹太语言。1同理,如果语言民族主义真的在乎沟通与文化传承的话,爱尔兰就不会在1900年之后钻到语言的死胡同里,错将爱尔兰语改造得让人无从了解,甚至连那些负责教乡下同胞说爱尔兰梳妆打扮语的老师,自己也学得半生不熟。
反之,以意第绪语为例,19世纪正是方言文学的黄金时代,这足以证明:通行的口语或已具文字的地方方言,日后并不必然会衍生出以语言为基础的民族主义。这类口语或方言文学,往往会自认为或被视为语言配角,是用来补充通行全国的文化或沟通语言,而非用来与之抗衡。
在语言的建构过程中,政治意识形态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小自将既存的文学或文化语言加以“校正”或标准化,大到从复杂重叠的日常方言中,创造出新的语言,甚至将早已作古或几告绝迹的语言重新召唤回来,以新语言的面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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