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见缝下蛆
今天是周日，八月中旬，月亮正是既圆又亮的时候。
周大生的院子里热闹非凡，距朝阳公司住得最近的一伙子职工，趁着晚饭后出来溜达消食的工夫，全都拥到了周家院里。中秋节就要 到了，朝阳公司有个惯例：但凡过节，公司不但给职工发米面油，还 有鸡蛋粽子、消暑的白糖茶叶、擦汗的毛巾、汗衫、烧水用的电水 壶、景德镇的茶壶和茶碗。冬季不仅给工人发保暖内衣、棉大衣，有 时还发驼绒暖被。职工干劲足，公司效益好。有钱的日子好过，职工 需要啥，公司就买啥。听说公司的效益又翻了一番，今年给职工发什 么东西呢？
朝阳公司坐落的地方叫河源村。河源村地处涑水河上游的一个河 谷里，两边不高却长的山脉，遥遥相对，中间是一里多宽的一片土地。 这片土地上全是料角石，连同两边梯田似的山，都是不长庄稼只长杂 草。一人高的草丛是野兔和狐狸的家园。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还是人 民公社的时候，这里属涑水公社管辖。涑水公社来了个叫孟飞的书记， 看着这么长、这么宽的一个河谷荒着，突发奇想，让这个河谷尽尽所能， 为公社生出一个金蛋子。公社干事王小穷自告奋勇，于是，涑水公社 唯一一个小工厂就在这里诞生了，主要从事翻砂、铸造，人称涑水小 机械厂。那时，从事这个行当的少，需求量大。小工厂的产品一度在 国内很吃香，效益打着滚儿地向上翻。涑水小机械厂的工人，全是清一色的农民，大家都拿工分，一天十分工，一个劳动日。各生产大队 都是靠地里那点收入分红。分红最高的大队，一个劳动日可分两毛钱， 中游的分一毛多，最次的生产大队，一个劳动日才分几分钱的红。小 机械厂的工人也拿工分，每人一天一个劳动日，但补贴多，按件数计算， 平均每个工人一天可以拿到一块多。在小机械厂干一天等于在生产大 队干十天还多。社员们眼红极了，纷纷托关系走后门，想进小机械厂 的社员排成队。在小机械厂干的，想把家属带进来，家里没人在小机 械厂干的，挤破脑袋，也要把家里人往进塞一个，期望家里有点活泛钱。 孟飞书记趁机扩大规模，涑水小机械厂不断扩张，成了涑源县规模最 大、效益最好的工厂。这里除了小机械厂，远近五六里没有一个村庄。 小机械厂最红火的时候，曾有过五千多工人。距家近的，下了班回家； 距家远的，来去不方便，工厂没处住，便就近搭个窝棚存身。三个砖 头支个锅灶，为的是喝水吃饭方便。见状，孟飞突发奇想，弄来几台 机械，工厂每户补贴两千元，划出一小块地方建房，锅灶全都有。一 时间建房报名者如蜂拥，很快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划分的一 块块地方很快占完了，反正河谷里有的是地方，再推再平。小村庄渐 渐变成了大村，因地处河谷，河谷又是涑水河发源地的一个支谷，孟 飞给该村起名叫河源村。叫着叫着，河源村上了涑源县的地图，官方认证。工人居住区正式有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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