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学术思想研究》:
韩愈在中唐大声疾呼排佛、老,欲复兴儒学道统,但当时应者寥寥,并且韩愈本人晚年也与僧人交往,自破其规矩。韩愈之后,又经晚唐、五代之战乱,佛、道思想又得到进一步发展,而儒学的纲常伦理则处于沦落地位。宋王朝立国后,统治阶级面临一个重新确立权威意识形态的任务,这个任务的完成以复兴传统儒学为准。北宋时期出现了一大批遥接韩愈统绪、以重振儒学为己任的儒家学者,王安石本人即是这一批儒者中的一个佼佼者,直接参与了这场儒学复兴运动,因此,他对于与之同道的前辈、师友的评价就显得更为真切。
宋初儒学复兴是由一大批政治家、文学家和思想家合力促成的,范仲淹、欧阳修等人也有功于此,但范、欧阳多只是从外部给予倡导,而从理论建设上讲并没多大贡献。王安石对范仲淹、欧阳修的学问多有批评。他曾与宋神宗议论范仲淹,《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上又论范仲淹欲修学校贡举法:‘乃教人以唐人赋体动静交相养赋为法,假使作得动静交相养赋,不知何用,且法既不善,即不获施行,复何所憾!仲淹无学术,故措置至如此。’安石曰:‘仲淹天资明爽,但多暇日,故出人不远。其好广名誉、结游士以为党助,甚坏风俗。’”王安石还批评过欧阳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他的话说:“如欧阳修文章于今诚为卓越,然不知经不识义理,非《周礼》、毁《系辞》,中间学士为其所误,几至大坏。”
宋初对于儒学复兴起到开风气作用的,后人有所谓胡瑗、孙复、石介三先生之说,而尤以胡瑗的影响为大。胡瑗的主要成就在于从事儒学教育,并将教育与社会政治实践结合起来。王安石对于胡瑗是相当推崇的,作有《寄赠胡先生》一诗,其诗序中写道:“孔孟去世远矣,信其圣且贤者,质诸书焉耳。翼之先生与予并世,非若孔孟之远也,闻荐绅先生所称述,又详于书,不待见而后知其人也。叹慕之不足,故作是诗。”在诗中写道:“先生天下豪杰魁,胸臆广博天所开。文章事业望孔孟,不复睥睨蔡与崔。十年留滞东南州,饱足藜藿安蒿莱。独鸣道德惊此民,民之闻者源源来。高冠大带满门下,奋如百蛰乘云雷。恶人沮服善者起,昔时蹻跖今骞回。先生不试乃能尔,诚令得志如何哉!吾愿圣帝营太平,补葺廊庙枝倾颓。披旒发纩广耳目,照彻山谷多遗材。先收先生作梁柱,以此构架桷与榱。群臣面向帝深拱,仰戴堂陛方崔嵬。”王安石把胡瑗与孔、孟相比,认为胡瑗教育英才,接续道统,如能得君行政,必将使太平时代再现于当世。
王安石对于胡瑗等前辈师儒大加赞扬,而对于同辈的师友,则相互切磋、共勉以至于圣人之道。当时与王安石交往而又得其多所称许的儒者可以王回与王令为代表。王回,字深父,小王安石两岁,卒时才四十三岁,与王安石交情莫逆,王安石曾与之反复讨论过一些儒学问题。王安石对于王回的儒学极为推重,而对其英年早逝、学术未能广大则深表遗憾,在《答龚深父书》中,他把王回与扬雄加以比较说:“扬雄亦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不修廉隅以侥名当世。故某以谓深父于为雄,几可以无悔。杨雄者,自孟轲以来,未有及之者。”王安石还亲自撰写了《王深父墓志铭》,他写道:“若轲、雄者,其没皆过千岁,读其书,知其意者甚少。则后世所谓知者,未必真也。夫此两人以老而终,幸能著书,书具在,然尚如此。嗟乎深父!其智虽能知轲,其于为雄,虽几可以无悔,然其志未就,其书未具,而既早死,岂特无遇于今,又将无所传于后。天之生夫人也,而命之如此,盖非余所能知也。”王安石认为王回可以和扬雄相比肩,是能直承孔、孟、扬以来的儒学道统的,但可惜其早死,又未有著述传世。王回与王安石可算是同辈,二人在学术上多有切磋,并且也常有一些不同见解,这可以从王安石的《答王深甫书三》等文中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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