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的气概和人情昧东晋大将桓温,是个很有男子汉气概的人。
“素有知人之称”的温峤和桓温的父亲桓彝关系很好,见到刚出生不久的桓温后,赞道:“此儿有奇骨,让我听听他的哭声!”等听到桓温的哭声后,温峤又赞道:“真英物也!”原来小桓温那一声哭,颇具男子汉的潜质!及至桓温成年,他的形象已经透露出强烈的男子气质。据《晋书·桓温传》记载,他“豪爽有风概,姿貌甚伟,面有七星”。所谓“七星”,就是脸上长有七颗黑痣。
当时有一个善于品评人物的名士叫刘恢。他说桓温“鬓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即说他的鬓毛像刺猬那样直硬,眉毛像紫石英(一种可以入药的矿石)那样棱角分明。
晋朝南康长公主就嫁给了这位相貌奇伟的男人。
当时的皇帝是南康长公主的弟弟晋成帝司马衍。司马衍为什么要将姐姐嫁给桓温呢?因为桓温做成了一件大事情,惊动了全国。
桓温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桓彝被自己手下的谋士江播所害。他为报父仇,“枕戈泣血”,没有哪一天不在想报仇之事。但等他长到十八岁,正准备手刃江播时,江播病死了。江播的三个儿子害怕桓温寻仇,在灵堂吊孝时暗藏利刃,等待桓温的到来。虽然江家三兄弟防范严密,桓温还是混进了灵堂,手起刀落,先是干掉了江家老大,然后又将老二与老三杀翻在地。
“父债子还”,在现在看来,做得有些过分,而在当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桓温也并未血洗江家,杀害妇孺,斩草除根,所以,他的复仇之举得到广泛称赞。这个出身名门、勇武血性的青年顿时声名鹊起,一下子成了全国瞩目的“复仇之星”,连晋成帝司马衍也佩服不已,亲自为姐姐敲定了这门婚事。
桓温对敌人毫不手软,但又自有分寸。而对于朋友,他能让则让,从来不摆官架子,心胸开阔,为人随和。
有一个襄阳人叫罗友,从小就被称为“痴人”,其“痴”之一,就是喜欢到别人家里蹭饭。
有一次桓温在家宴请别人。罗友突然来访,说有事相商,桓温就邀请他吃饭。罗友在宴席上大吃大喝,吃完后,连一句告辞的话也不说,拔腿就走。桓温很奇怪,问他:“不是说有事相商吗?”罗友答道:“我听说白羊(吴地出产的一种羊)的肉很好吃,而我呢,从来没吃过。现在我吃饱了,要走了。”桓温当然也只是笑笑,没有丝毫不快。
还有个叫谢奕的人,和桓温的私交非常好。桓温举荐他当上了司马。两人虽然成了上下级关系,但相处仍很随意。谢奕在老朋友桓温家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穿着邋遢,谈笑自如,和没当上司马前并没有两样。桓温称他是“方外司马”,就是居高官,却不受礼俗管束的意思。
谢奕嗜饮,常常追着桓温拼酒。桓温被追得走投无路,只好跑到自己的房里避战。哪知“酒鬼”谢奕死缠烂打,依然不放过他。实在被逼无奈,桓温就躲到夫人南康长公主的房里,谢奕这才不敢追来了。
有趣的是,每当这时,南康长公主就会幽怨地对桓温说:“如果没有这个狂司马,我怎么见得到郎君你啊!”桓温虽然外形威猛,但心思特别细腻,很有人情昧。
有一次,在行军途中,有个士兵抓了一只小猴,小猴的妈妈——一只可怜巴巴的母猴,一路追随哀嚎,肝肠寸断,伤心而死。士兵解剖了母猴的尸体,发现母猴的肠子真的断成了一节一节的。在一般人看来,这本是无关军事的小事。但桓温听说这事后,严厉惩罚了那个抓小猴的士兵。
桓温的人情味还表现在管理上。
一次,大家在一起吃饭,一位参军吃蒸薤(薤是一种有球茎的蔬菜)的时候,出了点小尴尬。那蒸薤黏在一起,夹不上筷子,同座的人又都不肯出手相助,而这位参军又固执地不肯放手,在座的人都幸灾乐祸地笑了。桓温生气地说道:“同盘尚不能相助,况复危难乎?”于是,他下令罢免同座之人的职务。
桓温北伐的时候,经过金城,看到自己三十年前亲手种的那些柳树,现在都长成了十围的老树了,不由感慨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树都这么大了,人就不要说了,他感叹岁月无情,攀柳折枝,泫然流泪。
他曾说:“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复遗臭万载耶?”这正是他最有气概的地方,不甘平庸地像温吞水一样活着,而要轰轰烈烈地在人生这个快车道上风驰电掣,要么干点惊天动地的好事,要么干点惊天动地的“坏事”。桓温希望做下的所谓“坏事”,并不是祸国殃民危害无辜的事,只是想让朝廷加其九锡,这叛逆之举违反了所谓的伦理纲常。
桓温三次北伐,功败垂成,只活了六十一岁就病死了。遗憾的是,事与愿违,他既没有流芳百世,也没有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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