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书》:
街头即景
一个背背篓的老伯。
一辆缓缓驶过的公交车。
同时驶过县医院门口。
老伯不合时宜地喘着粗气,身上有些汗味,与相向而来傲慢的二路公交车对视了一下。
互相没有理睬,就毫无表情地各奔东西。
老伯用漫天搜索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快速穿过医院走廊的悠长的脚步声或者呻吟声,他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也许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空气中的疼痛偷走了他汗水的成色,或者闪耀泪光的几张毛票的光泽。
也许,是慢慢悠悠,在街道上蠕动的公交车的喘息,把赶路的老牛那长长的一声叹息逐渐淹没。
这让老伯的脚步愈加沉重。
空荡荡的背篓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搂住在城市里四散逃窜的一声牛哞或者蛙鸣,就连篾条上残留的泥巴也沾上了一缕不可名状的香水味。
这让还想保留一丝乡村骨气的许多张大口白白地张了半天,始终无法出声。
奶奶,让我们在清明的老家会合
这个节气,适合怀念,适合想起你,这是你所不知道的有关清明的弦外之音。
我承认,这个不那么特别的日子很是平庸,不会专门为你在家炒几个菜,温一壶酒,敞开大门,喊你回家吃顿丰盛的晚餐;不会叫你和我们一起讨论今年的收成,也不会让你教我们如何处理有关迎来送往的一些细节;更不会向你请教有关日子如何温馨的秘诀。
四十年了,一切也许都已淡忘。惨淡的月光下,你中意的孙媳妇的不二人选,村口那家长得还比较标致的姑娘早已远嫁他乡,已为他人妇。她早已人老珠黄,逝去了青春的影子,已不再是你心中最初的小芳。
四十年了,在村口进进出出、歪歪斜斜的脚印,和你三寸金莲般的脚步,相互交错,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弹奏着乡村的交响曲。早已分不清谁是谁,谁是谁的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步入中年,娶妻生子,过着庸常人的日子,没有多少财富,只有长短不一的诗句,丈量着无法释怀的光阴。
四十年了,甚至作为你最钟爱的大孙子,都没有抽时间好好在你日渐低矮的长满苦艾的小屋外,做一次短暂的停留,或者哪怕一分钟的徘徊,与你门前的石头做一次目光所及的交流。
太忙、迫于生计,都是苍白无力的借口,懒惰才是最真实的岁月独白,这与你的勤快形成多么大的反差。世间最残酷的是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这也就越发让我的内心无法平静,就像四十年前风雨兼程的离别后的各奔前程,那些心酸而惭愧的过往。
所以,奶奶,模糊而又清晰的女神,你就安详地躺在老家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躺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等我归来。守着忽明忽暗的火塘,为我的归来再添把柴火,如果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烧一火炉的红苕、洋芋,喂饱我太久的思念。
奶奶,原谅我,我所能做的真不多。不能和你对我的付出相提并论,最多在你门口挂上我苍白的想念,淡淡的一束,不会飘摇太久,世事风雨就会把我的牵挂吹得七零八落。还有几沓纸钱,随着火光明灭,清风一吹,就消失在你门口。如果你在那边钱不够用,还要等到明年。如果遇上我手头宽裕一点,再买一挂鞭炮,引爆我阵痛的脆响,在你沉寂多年的生活里弄出一点动静,表示我已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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