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重山》,取意于成语“重山复岭”所述之自然情景,亦象征人生必然经历之重重困阻。 小说大体上由四个人的“自说自话”构成:德贤的话,沉香的六封信和六篇日记,韩三省的六封信,麦冬的话。通过四个人物的不同视角完成对整个故事的叙写,由此,所有人的故事与人物命运有了彼此建设的层次性和彼此消解的戏剧性。本书叙写的是这些小人物在社会变迁中的沉浮、抗争、自认与成长。 历史沉浮间,如草如尘的生命个体,如何坚守本心?所谓注定,也许只是另一种面目的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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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韩老三藏过好些金银宝贝:金条有两箱子,说不清分量;袁大头十几万块,装了五箱子;另有字画等古董也装了好几箱。一九五二年“镇反”,韩老三叫枪毙了。死前,关于传言他一个字也没回应,事情就此打了死结。闲话一直疯传,最后竟落脚到了穆庄,落脚到了我身上。他们传韩老三一进关中就到了庆山,就到了穆庄,就住进我家院子,那些金银宝贝两大车拉进我家院子,我该知道下落。我这人一辈子不爱跟人辩,谁说东西在穆庄谁到穆庄翻找,谁找见归谁,我才不稀罕。
到后来,政府也开始重视。韩老三刚叫枪毙那几年,我隔三岔五接了通知到区上、县上。去了也没啥正事,人家管茶水,管烟叶,客客气气,像走亲戚。顶多到我快回时才点上几句,问我关涉韩老三的事有没有遗漏。我能说啥,我只能说没有,我总不能把没有说成有。我想,政府也是的,与其追问我,不如当年留着韩老三,问他多省事。
为这事,县长都出面了。大约韩老三叫枪毙后有个三五年,一回,县上演大戏,县长专意叫人请我到县上。我进戏场子一看,我的位子在第一排,跟县长挨着,四周都是县长安排的人。我咋知道他们是县长安排的?那些人不懂戏,旁人喝彩他们喝彩,旁人拍手他们拍手,口里不能跟着唱词,手也从不追锣鼓点子……对戏一点都不明了,为啥要抢坐最前面? 那天的戏倒是好,是户县张能能的《寒窑》,台底下哭成了一片。可我一直人不进戏,我在想:一台子大戏专为我叫下,我何德何能?
戏开场前,县长说得明白,请我看戏是为了搞好统战工作,联络好各阶层的进步力量,促进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他倒是一个字也没提韩老三,可他不提我也知道他的用意。我要装不懂.那就像大门外敲锣打鼓我只隔一扇窗子偏说啥也不知道了。
戏刚演完,县长跟我握手,问我戏咋样。我直接对他说:“多少人寻我问韩老三有没有金银留在我手里,我没啥说的,真没啥说的。东西我没见过,更没私藏在手里,我啥也不知道。”我当时心慌,还赌了咒,发了誓,跺了脚。
那县长戴着眼镜,看我像猫看老鼠。他说:“好了好了,没啥事。不知道就不知道,也不至于这样子,赌咒发誓的。”他那么说,倒成了我这人多心。
事情还没完,三年困难时期,县长换了人,新县长又记起了我。
那天,下着雨,我正跟一个“坏分子”在饲养室铡草,几个生人进了饲养室。那时以阶级斗争为纲,不套牲口的话一般人轻易不进饲养室,味儿不香不说,我们饲养室几个人都是“地富反坏右”,谁也怕沾惹上了说不清。
那几个人在光亮处,我看不清是谁,想着该不会又要拉哪个去忆苦思甜。
我们生产队队长从光影里走过来,叫我罢手,说活不用干了,有人要见我。队长引我到一个人当面,他说那人是县长,新县长,刚上任三天。县长仍是个戴眼镜的,大个子,队长对我说话时他也对我点头,一看就比前任和气。
县长跟我握完手,拉我到里头牲口槽边上,避开了其他人。他递了根纸烟给我,我接住了。我那时爱抽旱烟,可我得顾及人家县长的脸面。
县长先东拉西扯,一会儿说他了解我对阶级斗争的态度,历次运动都积极配合;一会儿又说他知道只要国家需要,我就会捐出家财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可他还是希望我再想一想,仔细想一想,看院子里哪个旮旯拐角里有没有落下点啥。
我知道县长的意思,他是想看我还有没有藏着掖着的钱财。可我只能答复他没有,这话虽不新鲜,可我总不能把黑说成白,把没有说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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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德贤说
第二卷 信和日记
第三卷 麦冬说
第四卷 尾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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