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捡到一只鸦
今天爸爸值夜班,想白天先睡一觉,所以我和肯尼带着蒂娜出门散步,以防狗叫声吵醒了他。蒂娜不是那种会耍把戏的聪明狗狗,除非把啃袜子也算上,但它爱我和肯尼——主要是爱肯尼——在几个坏孩子伤害它、丢下它等死时,我们救了它。
蒂娜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教堂另一头的那片田野。教堂在一座小山上,在那里,远处平坦的田野和小树林可以尽收眼底。爸爸告诉我们,他小时候和其他孩子在山坡上玩,有时候会在那些特别古老的墓边捡到人骨头,大伙儿就挥舞着一根根胳膊或腿上的骨头互相追逐。教堂的后面还有不少巨大的扁平墓穴,看上去就像石棺。有些墓顶部的石板已经断裂。爸爸说,那时谁要是敢爬进去和死人骨头躺在一起,就算谁胆子大。
我们倒不是完全信他,只不过夜晚的墓地真的诡异,我们散完步后总是得快点儿往回赶,这样,当鬼魂飘飘悠悠,骷髅一路尾随,或吸血鬼从棺材里爬出来咬人的时候,我们才不会被抓住。
远离大路后,我松开了蒂娜的牵狗绳。它立刻疯了一样奔跑着四处尿尿,好像憋了一个星期。
“给你多少钱,你才肯钻进墓里?”肯尼问。
“在里面待多久?”我问。
“一整晚,不是像洗澡那样进去就出来。”
肯尼讨厌洗澡,总是不等身体全淋湿就跳出来。
“不知道。”我说。
“一百万英镑?”
“也许吧,”我说,“有了一百万英镑,就能做很多事。爸爸不用上夜班了,我们还可以买辆车,去看妈妈……”
妈妈在我和肯尼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肯尼有学习障碍,不过这反而使他有时候能把事情看得很通透,也许因为他不像别人那样,总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扰吧。但他还小的时候,妈妈过得很难,爸爸也表现得不怎么样,妈妈一走就是很多年杳无音信……前不久,妈妈终于和我们联系上了,有点儿别扭,但还好。她现在住在加拿大,想让我们也去,在她那里过节。
“那——”肯尼追问,“五十万,你还愿意吗?”
“嗯,”我答,“愿意。”
肯尼又想了一会儿。他手里握着一根棍子,用来抽打任何胆敢探出头来的傻草。
“那十英镑的话,你肯吗?”他问道。
“不肯。”
肯尼点了点头。他喜欢知道确定的答案。比如说,确定地知道,到底得是多大的一笔钱,才能让我躺进冰冷的坟墓,和那些老骨头一起睡。
“两万镑呢?”
“呃,也许吧。”
“那两千镑呢?”
“不干。”
“七千镑呢?”
“可以,前提是女王把现金放在银盘子里亲手端给我。”
这话让肯尼笑了。我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正在想象女王坐着劳斯莱斯来到我们家,给我送钱。
“那你呢?”我问,“一百万英镑的话,你肯不肯干?”
肯尼摇了摇头,好像有只黄蜂在叮他:“没门儿!”
“那你到底要什么才肯干呢?”
“我什么都不要!”
等的就是这句话。
“哈,什么都不要!”我说,“你刚才等于说,你愿意什么都不要就睡在里面!《圣经》上可说了,你说了话,就相当于做了承诺,做了承诺,就必须兑现。”
肯尼大吃一惊。他宁愿断一条胳膊也不愿意破坏承诺。不过,我的脸实在绷不住了,我们俩都大笑起来。他朝我扑过来,惹得蒂娜疯了一样不停地汪汪叫。我们就这样从黑暗的树林里跑了出来,跑进了光秃秃的田野。
我们停住了,呆呆地盯着眼前。你根本不可能无视,但也几乎不可能弄清是怎么回事,只看到一大团羽毛,忙乱的扭动,还有刺耳的噪声。
蒂娜第一个反应过来。它跑过结霜的地面,朝骚乱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叫。
“是鸟在打架!”肯尼叫道,“快抓住蒂娜!不然它会……”
我赶忙追了上去。这简直是蒂娜经历过的最兴奋的事。它总喜欢在院子里跳着抓捕小鸟,但就连它自己也清楚,不可能抓得到。不过现在,它终于逮到了机会。
我再次看向那团羽毛。一只雀鹰抓住了一只乌鸦。这一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但如果蒂娜赶过去,战斗就结束了。
“别动,蒂娜!”我喊道,“快过来,小姑娘,笨狗狗!”
没有用。它几乎就要扑上去了。
看起来雀鹰已经占了上风。不过,当蒂娜冲到近旁,雀鹰就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振翅飞走了。蒂娜根本无法抵挡这个诱惑,跳起来要在半空中截住它。换作其他腿长些的狗,可能就得逞了,但蒂娜不过是只长着四条小短腿的杰克罗素梗。当然,即便如此,这一跳也很不错,差点儿成功。它张开嘴,猛咬了一口空气,离雀鹰的长尾巴只有几毫米。
但蒂娜的全副精力都用在了跳跃上,完全没考虑着陆的事。它在空中做了个一百八十度转体,屁股着地,十分搞笑。这也救了那只受伤的乌鸦一命。要是它脚先落地,就有机会径直冲向地上的鸟,把那可怜的家伙变成晚餐。摔了这一跤,刚好让我有机会扯住项圈,拴上狗绳。
蒂娜激动得神志不清,狂叫着伸嘴要咬那只乌鸦。肯尼追了上来,我把狗绳递给他,上前查看那只鸟。
起初,我以为它死了。它一动不动,只有羽毛在风中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