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盒里的东西
今天,妈妈的那张明信片终于到了,印着两个花体大字“祝贺”,最顶端是地址:西五十八街,第十五电视演播室。经过三年的努力,她终于如愿以偿,有资格去参加迪克·克拉克主持的《两万美元金字塔》有奖竞答节目了。
明信片上列出了要带的东西。得多带点儿衣服,因为照他们的说法,如果能够胜出并进入第二轮的话,那第二轮的录制应该是在第二天了。而实际上,一个下午他们就可以录完五场。发夹可带可不带,但她肯定得带上。因为妈妈不像我,她那一头有光泽的红发容易飘来荡去的,可能会让全美国的人看不清她那张有雀斑的小脸蛋儿。
接下来注明的是到场的日期,是用蓝笔草草注在明信片底端的一条线上的:一九七九年四月二十七日。这与你说的完全一样。
我把床下的盒子又翻了一遍。你这几个月的信我都放在这儿呢。在这儿,你用细小的字体写着“四月二十七日:第十五电视演播室”。字看着七扭八歪的,像是在地铁上写的。这是你最后的证据。
我还在想你让我写的那封信。尽管你不在了,就算写好了也没人可给了,但仍然让我烦心。有时候,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打起腹稿来,努力勾勒你让我讲的这个故事,勾勒出去年秋天和冬天发生的一切。
故事仍然历历在目,就像一部我什么时候想看就可以看的电影。但这电影我决不想再看。
2缺失的东西
妈妈从事务所拿回来一帧大幅的纸挂历,挂在厨房的墙上,把四月份用胶带固定好,又用也是从事务所拿回来的一支粗大的绿色马克笔,在四月二十七日这个日子上画了一个金字塔,四周又画上一圈美元符号和惊叹号。然后就出去买了一个精确到半分钟的新款煮蛋计时器。事务所的办公用品储物柜里应该没有这种时髦的煮蛋器。
四月二十七日也是理查德的生日。妈妈觉得这好像是个吉兆。理查德是妈妈的男友,他和我准备每天晚上帮妈妈练一练。就因为这,我此刻才伏在书桌上忙,而不是在看课后电视节目。看课后电视节目是每个挂钥匙儿童与生俱来的权利,“挂钥匙儿童”专指放学后带着钥匙一个人打发时间、等着大人回家做饭的孩子。妈妈讨厌这个称呼,说这让她想到地牢。还说,发明这个词的人一定是对于无底洞般的托幼费精打细算、锱铢必较的一个人。“很可能是个德国人。”妈妈这样说的时候,眼睛盯着理查德。理查德是德国人,不过他既不会精打细算,也从不锱铢必较。
理查德说有可能。因为在德国,我算是一个“Schlus—sekinder”。意思是“钥匙儿童”。
“你算是幸运的,”他对我开玩笑,“钥匙意味着权利。我们三个中有一个来的时候还得敲门呢。”他没有我们家的钥匙,这倒是真的。嗯,他有自己公寓的钥匙,但没有我们的。
理查德长得就像我想象中的驾帆船的人。高高的个子,一头金发,衣服总是穿得一丝不苟,哪怕周末也是这样。也许,我把驾帆船的人都想成这样是因为理查德就喜欢驾帆船。他双腿很长,我们的饭桌下都放不开他的腿,所以他就得斜着点儿坐,膝盖朝外,对着门厅。同妈妈并排站着的时候,他显得格外高大。妈妈个子瘦小,腰带都得在儿童用品柜台买,手表带上得额外扎一个孔,要不然表就会从手腕上滑下来。
妈妈叫理查德完美先生,因为他外观完美,且无事不通。每次妈妈称他完美先生,理查德就敲一下右膝。他这么做是为了提醒她,自己的右腿比左腿还短着一截呢。他所有的右脚鞋上都加钉了一块两英寸厚的鞋底,这样两腿才能显得一般长。赤脚走路,他就有点儿瘸了。
“你该感谢你那条腿,”妈妈调侃道,“这是我们允许你来串门的唯一原因。”迄今为止,理查德串这一次门,在我家已经待了快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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