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其人》:
我们老头儿的去世很突然。从我的视角来看,美国时间2019年12月22号当天早上我还收到了他的微信消息,当晚就接到我妈妈,也就是我家老丁的微信消息说:“你爸病重,你立刻回家一趟。”我一开始以为是发错了,就只回了个问号儿。然后老丁回复了一句“立刻买票,不要考虑价格”。我一下儿就懵了,立马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里的老丁泣不成声,我更懵了。我家老丁那么坚强乐观的女性竟然哽咽着说我们老头儿昏迷了,我立马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前后加起来没有二十分钟,我买好了回国的票之后把截图发给了老丁。在那之后我就没有打通过她的电话,一直到我登上回家的飞机都没有联系到老丁,这个事儿搞得我心里有点儿慌。但是我在之前那通我和老丁唯一的电话里听到了我姑姑的声音,所以我登机之前给姑姑发了微信跟她说了我几点会到哪儿、接我的话去哪儿等我之类的信息。
而且我在美国南部,十二月的气温大概有二十度,在前一天我和我们老头儿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我还穿着短袖儿跟他嘚瑟说我们这边天天二十度一点儿也不冷,看他在家只穿了件儿薄毛衣我特意嘱咐他要多穿点儿不要冻着,他还满口答应,说自己喝点小酒儿热热乎乎的不仅不冷还要出汗呢。没想到第二天我就收到了这样令人绝望的消息。看着天气预报,打包的时候我都是拣衣柜里最厚的衣服拿,但是上飞机的时候我脚上穿的还是人字拖,温差悬殊。
总共将近25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中我既担忧又恐惧。我的脑子不受控制,思绪万千。我想,我们老头儿究竟是什么状况,可能昏迷了,可能瘫痪了,甚至可能不在这个世界了,但即使是想到最坏的结局,我也希望至少他走的时候没有受什么罪。我还想,如果他昏迷了,我立马就申请休学在家照顾他,所以可能会用到的学习用品我也一并都带在了身上。其实我对家里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而这个未知带来的恐惧和忐忑打击力更为强劲。雪上加霜的是,在第二班从美国往北京飞的长达十个多小时的航班中,我周围都是老年人,他们是一个旅行团,占了三分之一个飞机。原来如果我坐飞机遇到这样一群老人,看着他们高兴地聊天儿吃饭上厕所我会觉得这个世界真好,老人们都自由自在地玩儿着幸福着,但那时的我会想,我们老头儿现在怎么样了,想到我们昏迷的老头儿再看到这些爷爷奶奶的笑脸,我就越来越伤心。我不敢想很久,因为想着想着就会往最坏的结果上想,所以整个过程我内心都很煎熬,也不停地跟自己讲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觉吧,哪知道这觉也不听话,总是不来找我。最后在睁着眼醒着二十多个小时后,我还是睡着了。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我又醒了,一睁眼看到周围大家都睡着,不安静的我的想法们在这极为安静的环境里又开始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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