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世界上最长的名字
西班牙,马拉加,秋。
深秋的阳光总是格外刺眼。每当阳光沿着海岸线铺过去,那片海就更加灰蓝一些。毕加索曾说:“没有看过马拉加阳光的人,就创造不出立体主义的绘画艺术。”
这座依靠海岸线延展的西班牙南部小城,就是毕加索的出生地。然而,毕加索并不如他所表达的那般热爱他的故乡。相反,他对自己的出生地总是抱有极度的憎恶,甚至更愿意宣称自己是加泰罗尼亚人,说自己的家乡是巴塞罗那。
巴塞罗那相较于马拉加来说,是充满艺术气息的大城市。毕加索曾在晚年与其秘书商量,将一部分画作捐献于巴塞罗那,而非马拉加。
对出生地的憎恶,实则源于对童年生活的不堪回首。作为一个只拿着微薄薪水的艺术教师的儿子,毕加索却从未感受到生活的困顿。富有的家族其他成员时不时地资助他的父母,毕加索的确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然而,他痛恨这“无忧无虑”。在接受别
人施舍的同时,他见惯了有钱人的狂妄,也看不起父母的卑微。让人无奈的世情百态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一片无法抹去的灰色区域。
因此,即便是在马拉加足足生活了13年,毕加索也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将这段记忆全部埋藏起来。
毕加索的父亲一生没有太大的成就,却对毕加索影响至深:首先是在绘画方面,给了毕加索最早的启蒙;其次是将热爱观看斗牛比赛这一喜好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其实毕加索最想遗传的是父亲高大健硕的身材以及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可惜没能实现。反而,他像极了相貌平平的母亲。
毕加索的父亲何塞先生是鲁伊斯家族的第九个孩子。虽然“鲁伊斯”并不是很高贵,但这个家族在当地还是有些盛名的。何塞的父亲本就是一个音乐家兼制图师,对艺术颇感兴趣。他的几个孩子多多少少濡染到一些艺术家的气质。不过,最后只有何塞从事了完全和艺术相关的工作,其他几位兄长都属于中产阶级上层职业中的佼佼者。
至于何塞先生的艺术天分,实在不敢恭维。这个自小受宠的家族中的“小尾巴”,只是幼年时在马拉加新建的美术学院有过短暂的学习绘画的经历,成年后又不像其他家族成员那般精明强干,因而也就顺理成章地从事了艺术行业。
正是这自然而然的选择,奠定了何塞先生庸庸碌碌的一生,也间接造就了毕加索敏感的个性。
在马拉加这座小城的绘画圈子里,何塞并不是个明星。他在艺术方面只能算是其他几位画家的追随者。然而,这位极具个人魅力的“艺术家”却十分擅长社交。他时常出入于和音乐相关的活动,并能游刃有余地混迹于马拉加的上流社交圈,受到诸多女性的爱慕。
对于这一时期的何塞先生,儿子毕加索是引以为耻的,在很多场合,他曾用嘲讽的语气形容过记忆里的“风流”父亲。
何塞先生就这样飘飘然地活到37岁。这一年,他的两位哥哥,当时一名已经是大教堂供职教士的巴勃罗,以及一位已经是成功医生的萨尔瓦多,为其决定了两件大事。其一,是要求其从事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在美术学院做助教。其二,是为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弟娶个妻子。
家族成员为何塞选择了一个名叫阿梅利亚·毕加索的姑娘,而且据说何塞对她早有爱慕之心。可是,即便几位兄长多次催促,何塞却没有积极回应这件事,反而是拖了很久以后,自己找了这位姑娘的表姐妹玛利亚·毕加索·洛佩兹,并迅速求了婚。
至于整件事为何出现了转折,也只有何塞自己心里清楚。他虽结束了东游西荡的生活,但还是对兄长们的摆布感到厌烦。没准这一次是故意与他们做对,以向世人宣布“我是自由的”。
我们不知,该为何塞的这种行为感到庆幸,还是难过。
何塞与玛利亚原本定于1879年完婚。不幸的是,哥哥巴勃罗竟在46岁时早逝。悲痛的何塞不得不将婚期推迟了一年。
哥哥的去世给了何塞很大的打击,也让他一夜间成熟起来。好在他在学院获得了一个晋升的机会,还被任命为新建的城市博物馆的馆长。这使得他的薪水翻了一倍,总算不用玛利亚再以制作铁路工人帽子上的金色条带谋生了。
1880年12月8日,何塞与玛利亚选择在圣灵感孕节这天举行婚礼。天气有点凉,亲属和朋友们早早就来到圣地亚哥教区教堂。然而很多亲友注意到,何塞在结婚证明书上标明自己36岁,而不是实际年龄42岁。毕竟新娘当时只有25岁,如此悬殊的年龄差距,想必会让何塞觉得难堪。
客观来说,玛利亚所出生的家族与鲁伊斯家族相比,确实低了几个阶层,但玛利亚绝对算得上是妻子的好人选。
玛利亚身材娇小,丰满可人,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性格十分活泼开朗,精力充沛。也是凭借着这种不辞辛苦的淳朴品质,她始终尽心操持着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不过她与何塞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受到鲁伊斯家族成员的过度关注。
当时与何塞同辈的11个家庭成员中,还未有一人生育子嗣,这让鲁伊斯家族在当地有些抬不起头。当初兄长们极力催促何塞成婚,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据毕加索所说,他的母亲是一位十分虔诚的信徒。她加入了一个民间妇女团体——维多利亚慈善兄弟会。对于家人对自己的期盼,她能够理解,也盼着自己能早日为家族添个男孩。
或许是因为玛利亚心诚,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与何塞的儿子就出生了。
1881年10月25日就是立体主义运动现代艺术创始人,伟大的画家、剧作家、诗人、雕塑家毕加索出生的日子。
毕加索出生的时间,比预期晚了几个小时。当难产的玛利亚躺在血渍染透的床上,时而双目紧闭,时而痛苦喊叫时,毕加索似乎还躺在母亲的肚子里做着美梦呢。撕心裂肺的疼痛让这个平日里倔强刚强的小个子女人脸色惨白。汗水早已将她的衣服浸湿,她只能双手牢牢地抓住床两旁的铁架子,这样才能使得上力气。
围在床边的接生婆和赶来帮忙的妇女也都急得一头汗,可是她们除了焦灼地等待,暂时帮不上一点忙。就连最有经验的接生婆,此刻也只能拿着毛巾一遍一遍地给床上挣扎着的可怜女人拭去
汗水。
玛利亚未曾想过,自己在生头一胎时,会遇到如此大的麻烦。她想,这个孩子一定是个十分调皮的男孩。不不不,一定是个坚强的孩子。玛利亚打起精神来,她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会和自己一样
勇敢。
想到这里,玛利亚将身体里仅存的一点力气全部使了出来。她感到胎儿从她的体内挤了出去,随后便听到接生婆欣喜的叫声:“好了好了,是个健康漂亮的男孩!”同时听到这个喜讯的,还有焦急地等在门外的何塞。他一个健步冲进门,径直走到床前,盯着接生婆环抱着的小生命看着。
哎呀,小婴儿和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难道不该是白白嫩嫩的吗?怎么又红又紫,脸上皱皱巴巴的,像极了喘不上气来的小老头?
这个小家伙,可真让你母亲费了不少劲!他想着,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孩子接过来。刚刚抱稳,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孩子太过安静了!
是的,孩子从出生就没出过一点声响。他慌乱地将孩子平放在床的一角,给他做人工呼吸,可是反复了几次,仍不见小人儿有
反应。
何塞的身后,是刚刚跟着一起冲进来的、手里还抽着雪茄的弟弟。他看到何塞双手发抖,也着急了。
情急之下,他一把将发了蒙的哥哥推到一边,深吸了一口雪茄,接着将烟吹进了婴儿的嘴里。
弟弟的这个举动十分迅速,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孩子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红色的小胸脯一起一伏地表示着抗议。
众人欢呼起来,房间恢复了喜悦的气氛,虚弱的产妇也终于放心地嘘了一口气。
有一种说法是,毕加索的全名是世界上最长的名字。实际上,这个名字只是属于西葡人名字中偏长的。
由于在生产过程中经历了波折,玛利亚的身体恢复得很慢。因此,毕加索并没有按照习俗在48小时内举行洗礼仪式,而是推迟到1881年11月10日,他出生后的第16天。
家人为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取了一个很长且有意义的名字:巴勃罗·迭戈·何塞·弗朗西斯科·德·保拉·胡安·尼波穆切诺·玛丽亚·德·洛斯·雷梅迪奥斯·西普里亚诺·德·拉·圣蒂西马·特林尼达德·鲁伊斯·毕加索 。
长长的名字里面包含了毕加索爷爷的名字、父亲的名字、姥爷的名字、教父母的名字、两位鞋匠圣徒的名字,以及“圣三位一体”的意思,表示他会取得令人骄傲的成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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