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赋通识》:
《招魂》开篇即声称“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说自己从小就具有清正廉洁的品德,这与其他的写法相同,《离骚》写自己神奇的降生之后,即表彰其天赋的美德:“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九章·涉江》则开篇即为“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也是从幼年时代的高尚品德写起,都是屈原作为贵族的优越感和责任感的体现。
诗人对宗国的挚爱之情集中表现在“巫阳”的招魂词上。在这里,诗人历陈天、地、四方之恶,极写楚国之美好,将深挚的情感寄托于铺陈的描叙中,诗人写到天、地、四方之恶均不是久居之所:东方有千丈长人,专食鬼魂,十日代出,炎热无比,魂位东方,必释无疑;南方是蛮荒之地,那里的人纹首黑牙,杀人祭祀并把其骨做成肉酱,而且荆棘丛生,各种凶猛的野兽出没无常,久居此地,必为非人;西方流沙千里,旷野无极,那里怪兽横行,五谷不生,土地烂人,求水难得,即使侥幸不被流沙压碎,也无可存身;北方冰雪连绵,寒冷难耐;作为人间向往的天堂则是天门九重,虎豹守关,九头人、立眼兽,你来我往,它们“啄害下人”,或高高悬起,或投入深渊,折磨以尽后才置之死地;阴曹地府更是恐怖异常,妖魔头子一身九尾,头角锐利,指爪滴血的敦脓往来逐人,其他怪兽也穿行不已,它们都以人为美味。而只有楚国才是理想的安魂之地:这里有曲廊连环、楼台重重、临山面水、冬暖夏凉、环境幽雅的宫室建筑,有雕梁画栋、帷帐遮壁、烛光兰香、五彩辉映的房屋装饰,有容貌娇艳、目送秋波、轮流陪宿、随从游览的美女侍妾,有种类齐全、味道殊异、烹调讲究、花样常新的丰美饮食,有象棋六簿的娱戏之乐,等等。这里安宁详和,人盛物丰,因而在“外陈天地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后,诗人热切地呼唤着:“魂兮归来,反故居些!”这种笔法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离骚》中的写照,诗人在现实的黑暗与腐败中无法实现理想,极度的苦闷使他神思飞跃,于是上天人地,周游求索:“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但是在“陟升皇之赫戏”的远游过程中,因“忽临睨夫旧乡”而“蜷局顾而不行”。《离骚》中这种对“旧乡”的顾念,《哀郢》中“鸟飞返故乡兮,孤死必首丘”的信念,正是《招魂》“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的思想基础,也正是史迁所悲的“志”之所在。
《招魂》情感内容的另外一层则是对楚国社会政治的讽刺、怨悱和对自己的无限忧伤。而且这层内容或隐或现地贯穿始终,成为本篇情感的深层内涵。第一部分写招魂的缘由,诗人首先写到自己魂魄失散的原因:“朕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主此盛德兮,牵于俗而芜秽。上无所考此盛德兮,长离殃而悲苦”,然后又写到对未来人生的担忧:“恐后之谢,不能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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