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幻赤麻鸭
雪后的拂晓,酷寒的空气魔幻般地将刚冒出湖面的气体瞬间变成丝丝缕缕的白雾冉冉升腾,在淡泊宁静的湖面上聚合成漫漫的雾气,形成一幅连天连地的白茫茫的帏幔,遮着山,掩着湖,显得飘渺、神秘而绮丽,宛若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梦境,把恬伏在湖中的赤麻鸭群弥漫得扑朔迷离。
万籁俱寂,静得似乎可以让人感觉到那虚幻缥缈的水雾交互升腾的细微声量。雪野上仿佛有一种思想在向远方幽幽地散去。水雾里的赤麻鸭们,格外喜欢晨雾迷蒙中的这般静谧。它们或许要躲避不速之客,或许懒得长途迁徙,或许附近热电厂排放的温水在冰封的湖面上融化出的大片水域,已经能够让它们在这里度过寒冷的冬季。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偌大的野鸭群在辽河流域越冬,神秘奥妙的新奇感和创作的欲望使我顾不得严寒。初冬伊始,我坚持在周末日出前步行到湖边观察野鸭活动的规律,寻觅日出前后侧逆光条件下野鸭在缭绕的晨雾中那些奇特的倩影,争取努力实现我心中一个祈盼的心愿。
……
赤麻鸭也许是在辽河流域越冬的野鸭群中数量最多的种群。它们橘红色的躯体与白雪和灰蓝色的湖水交相映衬,给北方多雪的冬季增添了绚丽的色彩,给人以舒心的美感和暖意。
冬至过后,寒风凛冽。赤麻鸭也在沈阳附近的浑河上集聚。它们选择在未冰封的河段停留,白天四处分散觅食,黑天归来集结憩息。气温仍在不断下降,这条宽阔河流上的赤麻鸭也越聚越多,数量最多时可达数万只。附近的百姓叫它们“红老鸹”,也许是它们的出现使人们联想到了在往年冬季里见到的大群乌鸦。只是赤麻鸭习惯栖息在河面或开阔的河滩,不像乌鸦那样栖息在树林的高枝和楼房的顶端。
赤麻鸭在冬季不单独活动,彼此相互依靠,集体意识极强。偶有一次,两只赤麻鸭不知为何突然发生了激烈打斗,它俩凶猛对抗,跳起的身体和扑打的翅膀搅起身边的白雪乱舞。它们互不相让,激起了周围雪地上憩息的几百只赤麻鸭陆续围拢并有节奏地高叫起来。
很快,参与鸣叫的赤麻鸭越来越多,声音也越叫越大。它们一改平时“嘎、嘎”随意杂乱式的鸣叫,竟集体发出了令人惊诧的“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节律统一的急促共鸣,似乎是在齐声高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就像列队的士兵喊出整齐的队列口号,在空旷寂静的雪野上凸显威严和洪亮。它们连续的共鸣,竟感染了附近雪坑中隐藏的我也从心里伴随着它们鸣叫的节拍一起呼喊着“嘎嘎嘎!别打了!”被呐喊的伙伴们团团围在中间拼打的两只赤麻鸭,像是从大家齐声的震慑中认识到了错误,很快停止了打斗。
在白雪和坚冰环绕的碧水间,还栖身着绿头鸭、普通秋沙鸭和斑嘴鸭等鸭群,竟然有几只普通鸬鹚也在其中。这是周围的老旧厂矿区环境污染治理之前未曾听说过的。我从心里感激鸟儿们对这里冬日的依恋,因为只要有它们存在,就预示着盎然的春天并不遥远。
傍晚,夜幕徐徐降临,上弦月悬在半空。烟雾朦胧的远树、大雪笼盖的田野和隐隐绰绰的河面,让雾、雪、月盖上一层白纱,使河中的赤麻鸭别有一番清幽情致。
更深人静时,河岸上的景物与城市的轮廓被夜色遮蔽起来,大地沉睡。静谧的深夜,月亮半遮半掩地隐没在层云里,间或赤麻鸭群发出的低音传向岸边。夜是一种神秘的、圣洁的力量,净化着生活中多少无谓的喧嚣、呐喊、呻吟和叹息。此刻,时空仿佛都凝聚在赤麻鸭群的曼声细语之中。
赤麻鸭主要生活于欧洲东南部、非洲北部及亚洲中部,属于迁徙性鸟类。生活在我国的赤麻鸭多数繁殖于东北和西北地区,越冬于长江以南及东南亚地区。赤麻鸭因全身羽毛多为橘红色而得名,展开双翼时可见翅上洁白无瑕的覆羽与铜绿色翼镜呈明显的色彩对比,嘴和腿为黑色。赤麻鸭在大群集结和飞翔时蔚为大观。
晴朗的早晨,初升的红日把浓雾映得金红,赤麻鸭群还沉浸在安闲自得之中。在红雾的掩映下,数万只赤麻鸭铺满宽阔的河面,偶有几只早起的赤麻鸭在雀跃晨舞,搅动着身边的浓雾似滚动的火团变幻升腾。
观鸟时间久了,渐渐发现,鸟儿和人类之间存在一种默契,只要你不对它构成妨碍,它便可对你视而不见。于是,你便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并欣赏它们,并透过它们来感知时间和空间,了解自然。
这种美妙的感觉,只有置身其中才能体会到。相互尊重,也许就是大自然物种间和平共存的基本要素。你对鸟儿有一分尊重,它将回馈你十分的美丽。
朝霞是红的,浓雾是红的,河面也是红的。水天一色,扩展着河的广度与深度。忽然,赤麻鸭群中传来一阵清晰响亮的鸣叫,顷刻间,数万只赤麻鸭一齐喧嚣着在梦幻般的冬雾中飞起来了!
赤麻鸭群的鸣声响遏行云,无数橘红色的羽影连接着漫天红霞。朝阳下,世界一片金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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