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森林号子》:
冬夜,暴风雪的夜晚。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了,被人称为“大年夜”。在城镇和乡间家家都团聚在一起吃饺子过年,可是在铺着厚厚白雪的长白山老林深处一间孤零零的木房子里,一个孤苦伶仃的伐木老汉也在过年。他剁完了肉馅儿,又把外屋灶坑里的木板子火烧得旺旺的,然后走回里屋上了炕准备包饺子。这时就听屋门“吱扭”一声响了,走进一个抱着小孩的小媳妇,说:“老把头,咱俩一块过年吧。”说着,把包孩子的花被卷儿往炕上一放,盘腿往炕上一坐,就用手抓饺子馅往嘴里吃。伐木人想,这哪儿是人哪,再说,这方圆上百里的老林中也没有人家,就剩他一个无家可归的伐木者留下看山也看屋。于是老伐木者说:“你等等,我再剁点儿馅儿,要不然咱俩不够吃。”
伐木人回身走到外屋,把开山斧伸进灶坑就烧上了。
等开山斧烧得通红的时候,老汉从灶坑里拎出开山斧就进了里屋,照准这小媳妇的后脖梗子就是一下子,只听“嗷”的一声一溜火星子,小媳妇从门口蹿出去就不见了。伐木人再一看炕上的被卷,也不是被卷,而是桦树反。
他一层一层地剥开桦树皮,在最里边那层中包着一个小兔崽子。第二天早上,伐木者推开屋门,沿着门口的脚印翻过一座山头,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一只死去的大兔子……
这样的故事,如果传到了格林或普希金的耳朵里,他们一定会欣喜若狂,接着他们便会创作出惊心动魄的童话故事来。可是在东北长白山的森林里,这样的故事太多了,多得就像黑土地上的大豆高梁。于是我常想,故事是属于幻想类别的,能发生的事项越少,美妙的故事就越多,故事是依靠自身的神奇内容来打发生活的寂寞的,甚至有人会埋怨那个伐木者,多好的一个小媳妇,盼都盼不来,送上门来的人,一块过日子呗……
那么,长白山里伐木人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呢?
一、山场子活
伐木,就是把大树伐下、伐倒,又叫“采伐”,做这件事的人叫伐木人。
在地球北部的森林中,在长白山里,这些人被称为“拔大毛”的,或“放大毛”的,又称“做大木头”的。毛,指树,又叫“毛材”,是指一棵完整的树。
约5亿年前,地球发生了喜马拉雅和海里造山运动,欧亚大陆骤然崛起,火山爆发,长白山脉形成。在久远的岁月之中,草木逐渐在荒凉的石土上长起,形成了森林,森林给人类带来了生机,给荒落带来了人烟。当人类依靠林木而生存的时候,采伐便也悄然开始了。长白山采伐历史十分久远,据考古挖掘记载,远在石器时代吉林就有了采伐活动,在今和龙市曾出土过黑曜石锯,而据碳14确定,约3000年前在今吉林的乌拉街一带就有人使用铁锯进行森林采伐。
我国古代的元明时期,土人曾对长白山的木材进行过开发,据《长白林业志》载,清康熙十六年(1677)和乾隆四十一年(1776)清政府两次对长白山区封禁,得以形成长白山周围的原始森林,鸭绿江流域自帽儿山(临江)起至二十四道沟中国一侧,森林茂密,郁郁葱葱。到清同治元年(1862)山东流民相继进入鸭绿江流域,从事采参、伐木及其他农事活动。光绪六年(1880)后,封禁的土地、围场陆续开放,作为小量的采伐业逐渐开始。光绪十八年(1892)清地方官吏与木商订立合同,以20万资金组成“木植公司”,在东边道(通化一带)从事采伐、贷款及征收木税等业务。“木植公司”将资金贷给料栈、把头,施以保护,当时木业生产曾盛极一时。但经营不久,地方官吏便乘机中饱私囊,引起商民不满,经营日趋消沉。光绪二十三年(1897)中俄合办的“鸭绿江采木公司”在东边道一带把采伐伸向长白境内。此后兴办的采木组织尚有1903年俄国建立的“极东公司”,派军人马德罗夫驻通化,对长白山森林进行掠夺性采伐,其采伐区已经到达横山一带。中日合办的“鸭绿江采木公司”设立前,从横山经小宝沟到九终点就修有运材轻轨铁道,按史料推算,当为俄商所修。日清商人合办的“义盛公司”不甘居后,竞相采伐。日俄战争之后,作为战利品日人接替了俄国人在鸭绿江流域的采伐事业,沿江开设军用木材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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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年节,合家团聚,我知道有一个人却在路上,他就是曹保明,东北的许多文化是被他抢救保护下来的。如果中国多几个曹保明,我们的文化将会保护得多好啊。
——冯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