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br> 四月二十八日上午八点,省立监狱办公室准备将一男两女三个在押犯,解送到法院受审。其中一名女的是主犯,必须单独押送。监狱看守长走进女监又暗又臭的走廊。他后面跟着一个女看守。<br> “您是来提玛丝洛娃吧?”她问看守长。<br> 看守长当啷一声开了铁锁,打开牢门,一股比走廊里更难闻的恶臭扑鼻而来。他吆喝道:<br> “玛丝洛娃,过堂去!”<br> 大约过了两分钟,一个身材不高、胸部丰满的年轻女人,身着白衣白裙,外面套一件灰色囚袍,大步地走出牢房。她的头上扎着一块白头巾,几绺乌黑的鬈发分明是有意地从头巾里露出来。她的脸色苍白,让人想起储存在地窖里土豆的新芽。一双眼睛,在苍白的脸庞衬托下,显得乌黑发亮,虽然略微有点浮肿,但显得十分灵活。其中一只眼睛稍稍有点斜视。她笔直地站着,挺起丰满的胸部。她盯住看守长的眼睛,现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样子。<br> 看守长刚要关上牢门,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婆,从牢房里探出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她哑着嗓子对玛丝洛娃说:“千万别多说话,说定的就别改。”<br> “只要有一个结论就行了,我想总比现在好。”玛丝洛娃摇了摇头说。<br> “结论当然只有一个,不会有两个,”看守长自以为说得很俏皮,“跟我走!”<br> 窗洞里老太婆的眼睛消失了。玛丝洛娃跟在看守长后面,快步走着。他们走下一段石砌的楼梯,走过比女监更臭更乱的男监。每个窗洞里都有眼睛盯着他们。他们走进办公室。两个持枪的押送兵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坐在那儿的文书把一份烟味很重的公文交给一个兵,指着玛丝洛娃说:<br> “你把这个女犯带去吧!”<br> 那押送兵本是一个农民,红脸膛,有麻子,他把公文掖在军大衣里,笑嘻嘻地向他那个颧骨很高的楚瓦什同伴挤眼睛。那两个士兵押着女犯走下台阶,向着监狱大门走去。<br> 监狱大门上的一扇小门开了,两个士兵押着女犯穿过这道门走到院子里,再走出围墙,最后来到石子铺成的大街上。<br> 马车夫、店铺老板、厨娘、工人,纷纷好奇地打量着女犯。孩子们害怕地看着这个女强盗,心想,多亏有士兵押着,她不会再干坏事了。一个卖掉了煤炭的乡下人,走到她身边,在自己胸脯前画了个十字,送给她一个戈比。女犯的脸红了,低下头,嘴里说了句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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