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可以作证(限量签名本随机发送)》:
1 那是镇上唯一的电影院,1992年,每座小镇上都有一家电影院,它不只是放电影,有活动的时候是舞台,也是镇上的文化中心。这个叫做荒芜里的地方很小,主要的两条街道横竖交叉,房子四面分开,建在路边,便是城镇。电影院就在一条街旁,水泥砌成的二层小楼,因为窗户少,楼梯的墙面全镂空,用砖砌出花纹,阳光投进去时,楼梯上就有了斑驳的光。可是我去的时候,这座电影院已过了辉煌的年代,水泥坚定的色泽蒙上了一层灰,因为年代久远,变成了深灰色,看起来很脏很破,但对我来说,它是个有魔力的地方,是光影的流淌之地。我爸爸在电影院上班,画海报卖票查票,什么都做。那时电影院已经没什么人来了,另一条路上的录像厅才火爆,当时还没cD,只有录像带,连出租录影带的店铺都是后来的事。那时,看录像只能去录像厅,镇上的男人全挤在那。录像厅在二楼,楼下是游戏室,还能打台球。那些年轻的男人光着上身,穿着过时的喇叭裤,小镇的流行总是比大城市慢了十拍,他们还以为细管喇叭裤正流行着呢。男人们要么打台球,要么看录像,可以消磨整天。到了放学的时候,一群男孩站在游戏机前面,一直打到晚上,生意十分好。那时录像厅什么都放,也有黄片,放映室里从早到晚挤满人,里头烟味呛鼻,但没人在乎,只想一睹春光。
相比之下,电影院的生意就差了。爸爸说以前不是这样的,几年前电影院放电影,全镇的人都来。片子开播,还有一半的人站在院子里嚷嚷着要进来。他只好拿根铁棍顶在门背上。电影院只有徐伯和我爸两人,徐伯负责放电影,其余的都是爸爸的工作。丢钱的那个晚上,爸爸说:“我们先搬到电影院里。”妈妈没说话。
他们都在担心同一个问题。
电影院闹鬼的事曾一度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有天电影散场,爸爸关上门回家,没注意里面还有个人。他看电影时睡着了,直到散场也没醒。第二天爸爸去开门,他像疯了一样冲出来。电影院里有几间空房间,但徐伯的家就在镇上,从来不住。只有爸爸偶尔画海报太晚,才会在此留夜。大多数时候,爸爸都骑两个多小时自行车回家。那天晚上,他也回家了。后来那人说,他醒来时人都走光了,门也锁死,他只能在椅子上躺一个晚上。
半夜,他突然醒了,觉得有点冷。当时灯全关了,只有月光透进来。突然他看到有人飘在空中。他起先纳闷这是什么,转念才意识到是鬼,吓得跳起来跑到门边。那人大喊大叫,但没有任何回应。穿着白衣的鬼一直飘来飘去,像是在舞台上。它也不靠近,过了会便消失了。那人再不敢睡,靠在门口直到天亮。
我爸一开门,他就冲出去了。
这件事传开后,镇上的人都说电影院闹鬼。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每次放片座空很多。只有些不信邪的青年男女会来,在漆黑的影院里谈恋爱。镇上的人都说,那鬼是在电影院里上吊的女人。文革时,电影院曾是礼堂,开过审判大会,这个女人的儿子在这里被判死刑,拉到河滩上枪毙。她不信自己儿子做了坏事,当天晚上就在电影院二楼的空房间上吊了,死的时候穿一身白衣。
决定来电影院住,父母担心的就是这个。电影院很大,分两层,楼下是座,楼上三间房,中间的用来放电影,存设备,左右两间曾住过工作人员,后来因为生意差,人都走了,只剩爸爸和徐伯。设备间的右边,就是女人上吊的房间。爸爸想了想,说电影院门口有间小卖部可以住。它原先用作卖票,现在废掉了,住在里面既不用钱,也不用进电影院。妈妈答应了。
就这样,爸爸、妈妈、奶奶和我,在八月末一起搬到了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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