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美国的朋友们正欢度万圣节的时候,我拉着行李箱穿过来往的人群。
在美国的三年时间中,我每年都会坐上同一个航班回家看看,但这次不同,我没有买返程的机票。受到家乡的召唤,我即将回到祖国、回到故乡,在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开始我的新征程!
从少数民族山区走到长江、汉江交汇口再走到纽约时代广场,我花了25年的时间。从孩童到小学、初高中、大学、研究生,每个阶段都像是出海远航的探索,每一段旅程都有着独特的故事。
第一节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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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少数民族女孩儿,我的父母都来自贫穷的贵州少数民族自治县。这些地方可不像主打“少数民族特色”的旅游景点——广告宣传片中身着民族衣服的少男少女载歌载舞,一派祥和,青山绿水,让人流连忘返。事实上,我的老家和这些旅游胜地相差甚远,不然为什么会有“西部大开发”和“山区支教”呢?不过,因为父母的努力与幸运,我们家那个时候虽然清贫,但比起其他过着农耕生活的亲戚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无疑是幸运的。
住在山区的少数民族到底有多穷?我有切身体会。有一年冬天跟着母亲回土家寨子过年,我们坐了好久的长途汽车,下了车往山里还要再走十几公里坑坑洼洼的山路,不过幸好半路有一辆拖拉机路过,好心的师傅捎了我们一家三口一程,就这样,我们颠了几小时,直到天快黑了才到村口。
从村口望去,山脚下的一些平地被用作耕地,山坡上有几间用木头和瓦堆砌成的小屋,屋外放着些柴火。沿着山底的小路往上走,坐落在山腰的几户人家中,其中一户就是外婆家。我被爸爸妈妈领着跨过很高的木门槛,环视四周,屋里有几张小木凳,一个碗柜,其他也没什么了,而房间四壁因为常年被灶炉熏着变得漆黑。这时,从里面的房间出来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妪,见着我们来了,她连忙蹒跚着走了过来,递给我们椅子……这位老妪就是我的外婆。
外婆朝我笑笑,想过来牵我的手,我躲在妈妈身后,不敢让她碰我,因为她的手满是褶皱,黑黑的,像是枯槁的树枝。妈妈说外婆因为常年劳作得了很多病,有几根手指没有办法伸直。听了那席话,我才怯怯地伸出了手让外婆牵着,生怕伤到了她的自尊心。虽然手指不便,但这并不妨碍外婆出色的女工。土家族女人,平常头上裹着两米长的青布帕,身着蓝色对襟上衣,脚穿青色布鞋。外婆的一身行头都是她自己做的。第一次看到她缝制鞋垫上的小花,才发现原来外婆的手如此灵巧。直到现在,在她去世十余年之后,我们家仍然保留着她缝制的绣花鞋垫。
山间的环境特别潮湿,冷冰冰的被褥让我久难入眠。半夜,我不敢起床上厕所,因为所谓的厕所其实就是猪圈旁边的坑,不仅味道刺鼻,而且还有很多让我不忍遐想的小生物;而且去厕所不只是一两步,要穿过屋外的堆满杂物的而且没有灯的过道……一想到屋后山林黑压压的一片,时不时还可以听见奇怪的叫声,我就赶紧打消了上厕所的想法,然后就昏昏沉沉又睡去了。
我也曾经跟着父亲回了很多次遵义道真的苗族寨子,那里的状况比外婆家的更糟糕。总共就只有三间快要倒塌的篱笆墙瓦房,一间是所谓的厨房,其他两间是卧室。厨房的一侧是用茅草围着的,卧室没有窗户。屋顶坏了都没钱买材料维修,于是,我父亲兄弟几人就自己用树枝和茅草给它补起来。后来等到爸爸工作了,常常寄些钱回老家补贴家用,那几间房子才又得以“延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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