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女传记/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戏剧传承人传记丛书》:
一辆中巴行驶在通往白云机场的公路上,车内坐着一群来自北京的艺术家,大家说着笑着,还轻声地唱着,不知不觉话题转向了粤剧,说粤剧的音乐堪称一绝,粤剧的演唱委婉抒情,只可惜现代青年人不爱看,因此造成了“淡风”。一位送老师的广州青年歌手说:“那也不一定,红线女老师的演唱很多青年人就喜欢得不得了。我是不喜欢戏曲的,听了红老师的唱,我才知道原来粤剧的唱是那么迷人,那么动听,我喜欢上了粤剧,也喜欢上了戏曲,还从中学到不少东西,对我唱歌大有帮助……”
我回头望去,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装扮不俗,很有文化品位,也很现代。她非常健谈,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了。她讲“文革”后期,红线女从“牛棚”放出来,仍住在华侨新村。每日清晨或是黄昏,红线女都在她的小花园(也可以称之为小庭院)里浇花,多少观众关心她,惦念她,他们悄悄地从她门前走过,从铁栅栏门中望她一眼,不打招呼,也不惊动她,轻轻地,悠悠地从她门前走过,不驻足,也不交头接耳。看到红线女身体健康,他们就安心了,远远地望上她一眼,他们就满足了,这其中有年老的,也有青年。
红线女似乎特别引入注目,仿佛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她为什么永远年轻漂亮?她为什么嗓子总是那么好?为什么她的表演那么吸引人?以致观众之中有南方人也有北方人,有男性同胞,女性更多,中国人、外国人都有,她的名字在亚洲、欧洲、美洲同样地响亮。甚至有人猜测她为什么不发胖,为什么皮肤那么白皙?于是很多“童话”创作出来了,其中一说是她用牛奶洗澡,一说是她每餐只吃那么一点点,他们用手比画着。最近在一次文艺界朋友的聚会上,有人讲给红线女听,引得她哈哈大笑,笑得像个孩子。
红线女出现在舞台上,出现在屏幕上,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新闻传媒之中,人们认识她,被她的艺术所征服,因此关心她,爱她,想更多地了解她,这种心情,这种愿望我也曾体验过,经历过。
1960年3月15日至6月17日,中国戏曲研究院与中国戏曲学院在北京东四八条,现今中国戏剧家协会所在地,举办了一期“戏曲表演艺术(旦角)研究班”,班主任是两院院长梅兰芳。那时东四八条的墙上虽然挂着两块牌子,实际上是一个机构,一套人马,不同时期工作侧重点不同。红线女即是这个班的学员。我是这一年的9月走进中国戏曲研究院大门的。虽然旦角表演艺术研究班已经结束两个多月了,但一人校门,处处让你感觉得到前一班学员的存在。老师的办公桌玻璃板下摆放着著名蒲剧演员王秀兰的照片,到4楼礼堂观摩,常常听到红线女在这个舞台上演过《打神告庙》,陈伯华演过《柜中缘》,常香玉演过《红娘》,王秀兰演过《烤火》《卖水》……特别是图书馆摆放着的那幅巨型国画,权且叫“梅兰芳和他的学生”吧!几乎是天天要看上几回。这幅画画得委实不错,形神兼备,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梅兰芳院长的慈祥亲切,袁雪芬的端庄大气,常香玉的质朴开朗,尹羲的纯真姣好……唯有红线女难以用一个词准确地概括出来。说她文气,又不同于知识女性的斯文,或是女学究气,眉宇之问似有一点英气;说她沉静,却又从眼神嘴角之间流露出一股顽皮活泼;说她美,说她漂亮,又没有一般女演员的那种妩媚艳丽……后来我知道这幅国画脱胎于一帧照片,只可惜我没见过那张照片,也不知画家是何人。我常常想,红线女生活之中会是什么样呢?她在舞台上又是什么样呢?为什么老师们常常称赞她的表演、歌唱,称赞她的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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