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莉，籍贯安徽芜湖，现居深圳，教师。广东省作协会员，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在《当代》《中国作家》《清明》《山花》《飞天》《作品》《特区文学》等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出版有长篇小说《我的似水年华》《谁敲响了上课的钟声》，和小说集《潮湿的春天》。

两个母亲踊跃加入了教育竞争的大潮中，择校、挑补习班、完成老师的监督任务、紧盯孩子的身心发育……不止如此，工作和家庭的琐事使他们疲于奔命，亲友邻里的关注让他们如履薄冰，还有个人感情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彷徨。两位母亲各自在无休无止的烦恼中，等待高考那天的到来。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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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柯童童的时候焦海棠很遭了一番罪，5月24号下午进产房，26号才生出来。预产期是31号，柯童童提前降临人世拜一盆脚气水所赐。正是初夏时节，大腹便便的焦海棠脚气病犯了，脚痒难禁，去药店买了包“脚癣一次净”，回来放木澡盆，温开水一冲，双脚刚伸进去，一股呛鼻的气味直冲上来，肚子立即翻江倒海起来，焦海棠“哎呦”一声，双腿眼见着浮肿，没办法挪出盆外了。全家人手忙脚乱，赶紧叫了辆三轮车，把她送到春谷县医院。医生见怪不怪，说，羊水还没没破，还早，先住下来再说吧。

焦海棠疼了一晚上，母亲宋来香和丈夫柯大为哼哈二将一样守护在侧，她那间病房有四个床位，当晚没有人来，宋来香和柯大为各占一个铺，柯大为不久就打起呼噜来，宋来香基本没睡。身为女人，知道女人的罪。生孩子过去就是走鬼门关，生死隔一线。夜间，灯光暗淡，宋来香念念有词，来回走动，说要将“生死鬼”打走。母亲素来有些迷信。

第二天，焦海棠疼痛略好些，病房又陆续进来两个临产妇，有了同伴，焦海棠感觉没那么恐怖难捱了。医生进来查房，看到焦海棠笑嘻嘻的样子说，你恐怕还早。那两个产妇当天一前一后进了产房，很快都生了，她们平安无事，出来有说有笑的，不像刚分娩完的样子。焦海棠看着她们瘪下去的肚子羡慕不已。

肚子又开始疼起来，羊水破了，宫口开了4指。焦海棠脸疼变了形，身体直不起，送进了产房。给她接生的是个30多岁女医生，一边检查一边发着指令，让焦海棠跟着她的指挥使劲。一万种疼痛袭来，焦海棠全身发抖，不听使唤，做人怎么可以痛成这样？不要活了！“生孩子就像拉大便，拉出来就好了。”医生在一旁说，焦海棠于是再发力，挣出了一小坨大便。“用力，再用力！看见小孩头发了！”女医生鼓励道，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她也急了，生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生出来。几个小护士围在一起，跟着打气。焦海棠全身汗湿，头发凌乱，她把柯大为的胳膊都抓破了，宋来香在一边作揖，“行行好，行行好，大慈大悲的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命就交给你们了。”女医生让小护士打电话喊主任，不一会儿来了个年纪较大身型魁梧的女医生，她检查了一下，皱着眉头说，“这是脐带绕颈啊。”“那要不要实施剖腹？”年轻一点的女医生问。“都这个时候了，还怎么剖？”女主任让焦海棠继续使劲，她鼓励道，快出来了，再用点劲。彼时，焦海棠意识混沌，已经没力气了，她躺在产床上，任医生摆布，医生无奈，只得帮她用力，推按肚子。宋爱香哭得眼都肿了，口里不停念“阿弥陀佛”。柯童童在凌晨5点生出来的，头皮给产钳吸破了一小块，下地头是尖的，脸是紫的，不会哭了，医生倒提婴儿，拍打几下，小家伙这才“哇”地一声委屈哭出来。焦海棠那会儿人事不知，随那些人怎么弄，甚至都没力气看儿子一眼。下边左一层右一层，缝了好多针，也不觉得疼，医生连麻醉都不用打了。这个儿子，她足足生了一夜。宋来香回家一趟，拎了一篮子红鸡蛋送给医生护士，又给两个接生医生各封了200元红包，感谢她们的辛苦。

焦海棠的姨妈宋来银来看她，责怪道，“人家事先送红包，你们倒好，生了以后再送，白送！遭这么大罪。”

宋来香也很后悔，那个女主任后来跟她说，“你们应该先照B超，小孩脐带绕颈3圈，当初就该选择剖腹产。我不知道你这个情况，这里也没有你们的孕妇档案。”

宋来香哪里知道现在生孩子还有这么多规矩，过去自己生焦海棠是请接生婆来家里的。生老二是到医院，很快也就生了。现在生个孩子竟有这么多讲究。

主任说，孕妇从怀孕起就得建立档案，月月来检查。你们这样糊涂，生的时候才知道脐带绕颈，脐带绕颈很危险，知道不？重者会导致胎儿窒息身亡，轻者也会影响脑部发育。

想想后怕不已，第一胎没经验，现在有了这个经验，也用不上了，即便放开政策，倒贴焦海棠二十万，也不生了，这一胎把她给生怕了。

焦海棠出院回家后，无意中拿起“脚癣一次净”，看到后面的使用说明，“孕妇禁用”四个字，不由一拍大腿，自己可不是天下最粗心大意的妈妈！儿子小柯就是这样生生给提前逼出温暖的子宫，还脐带绕颈三圈，差点就没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焦海棠抱着小柯又是后怕又是欣慰。

做为孕妇，焦海棠很马虎，没去医院检查过一次，没买过一本参考书，孕妇该注意的事项，她全没在意。怀孕期间，瞎吃瞎玩，毫无禁忌，麻将照打，一坐好几个小时，闲暇时跟在柯大为自行车后面，到处兜风。每周还雷打不动要从太平镇回娘家一次，那条路很颠，现在想来，小柯脐带绕颈说不定就是给颠出来的。太平镇是春谷县工业重镇，凭山临江，焦海棠和柯大为同在那儿的水泥厂上班，厂是市属企业，效益不错，焦海棠是考招工进去的，柯大为比她早5年，是厂里招的第一批高中生。企业虽还不错，地却偏。当然，照现在看，也不算远，30来公里，但，对从没离开过家门的焦海棠来说，却好似发配边疆。每天只有两班车，到了太平镇，还要再走几公里难走的坡路和土石子路，才到厂。

焦海棠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在读书，好不容易考上招工，自然不能放弃，家里也没本事给女儿找更好的单位，老焦剧团倒闭，无职可顶，宋来香在百货公司上班，找单位最多也只能批个“待业”。考上水泥厂，好歹有铁饭碗了。宋来香嘱咐女儿，不要在厂里谈恋爱，她要在县城给女儿找个好人家，以后争取回调。然而，事与愿违，焦海棠擅自和柯大为恋上了。也曾在县城相了几回亲，姨妈给她介绍过一个医生，大她八岁，焦海棠对那医生印象还不错，可人家没看上她，不知是嫌她太小，还是觉得调动麻烦，见过两次就没下文。后来，又介绍过一个中学老师，对焦海棠颇上心，但焦海棠不乐意，嫌人不好看，还戴眼镜。年轻时的焦海棠外貌控重感觉，看不顺眼的，不来电。而且，对介绍这种方式也颇不以为然，好像自己没本事找似的。她可是厂花，追求者大把呢。柯大为符合她的审美，颜值颇高，属于琼瑶小说里那一类落拓男形象。他倒不是装出来的故意投其所好，而是天生就那样。别人热火朝天地找焦海棠玩，献殷勤，柯大为远远看着。这反倒吸引了她，觉得他深沉。柯大为有点像她曾经喜欢的一个男同学。那时候，厂里同宿舍里的另一个女孩子也喜欢他，动不动就去找他，焦海棠陪舍友一起去，结果，一来二去，这俩人倒谈上了。认识了之后，才知道，柯大为原来那样并不是玩深沉，而是没胆量。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尾章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