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稿精选作者近十年短诗150余首。分七辑。辑一《所有的灰烬都是温暖的》,辑二《叶子丢进西风,了无痕迹》,辑三《词是*低的悲悯》,辑四《从绿荷的掌心抽出隐忍的白》,辑五《越淡越痛的哀伤》,辑六《面对雪耀眼的白忧心忡忡》,辑七《露水落下,霜雪便来临》。作品对语感的挖掘极为深入,诗中充满强烈的笼罩感
理论上讲,我对文字在情感上的亲近,应该是不太逊于树义的——我们习诗时间大致相近(我稍早些,但早期是写旧体,真正研习现代汉诗,和树义基本同步,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也就是我们上大学时)——那时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而树义学的是化学。但我们同时爱上了诗。在我的印象中,同是写诗,但我和树义走的并不是一条路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总是觉得树义的诗理性大于感性。在大学期间,我甚至让他把他的诗隔一句删一句,以削减他思维上的那种逻辑性。但现在读过《灰烬》后,我知道是我错了。他的诗歌创作不是“理性”的而是“智性”的,他以他的睿智洞察人生,把他对于文字的天生敏感和悉心呵护,为我们献上了一大批“别样的诗”——
我一旦说出这个词,这个词便会变味
当然,她离馊或腐烂还有一段距离
她离憔悴或伤神也有很长的距离
人们曾把路径命名为发酵,它很隐秘
好比动物周期性发情,果实红透了
也便坠落了。当然,发酵与发情
并非一码事,坠落与堕落也非一码事
温柔与低低的流水更非一码事
可如果较真,许多事都可能是一码事
此刻,味道飘起来,这便是果实的长发
还是我的空气,我的早餐或晚餐
阳光穿越它,仿佛酸甜苦辣咸穿过胃
赤橙黄绿青蓝紫是真相,也是假相
我在案板上边剁葱,边流下眼泪
——《味道》
馊或腐烂、发酵与发情、坠落与堕落、真相和假相……都是我在写诗时不会用的词,然而树义用了,而且恰如其分。他是学化学的,却又比我学汉语言的更加体贴文字——
活在文字中。活在水中,空气中
活在一切可能或不可能中。活
一种音乐,一种又重又轻
一种又存在又不存在。我以文字举例
只因我需要一个借口。我仅在寻找
一脉管茎、一个台阶或悬挂鸟窝的树枝
这树枝其实不一定必须是文字
这树叶其实也不一定必须是文字
这树叶上的脉络其实也不一定是文字
我举例文字,其实也可以举例树纹
举例鸟喙,举例云或云上的虚构
举例龙或鳞爪,举例凭空而过的弧线
雨落下来,时光湿润,鱼跃出水面
在这一瞬间,文字或许便是我的呼吸
可我厌倦了表达。我是一个标点
随你想象我的形状。我想喘口气
这便是我的意图,这并非我的意图
我,一枚叶子,无所谓落或不落
无所谓重或轻,无所谓表达
——《我已忘记表达》
“忘记表达”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厌倦表达”又是怎样的一种心理?树义说“我是一个标点”,但标点的前边肯定是文字!我这样说,也就是想说树义对文字的感悟和亲近,委实超于常人的。我甚至一直以为,他之写诗,除了情感抒发外,更多的时候,则是直接源自于文字——《词,或者刺》 《季,
或者祭》 《惊,或者镜》 《桃,或者逃》 《梨,或者离》 《莲,或者怜》 《落,或者裸》 《尘,或者谶》 《铜,或者痛》 《巷,或者像》 《恶,或者饿》……这便是树义“ 《某,或者某之汉字系列”,他在这本集子中,只选了上述,但实际上光这个系列,他便写了一百多首。树义笔下的文字温润而厚实,而且他又用“化学”将它们消化并弥漫开来(我说他是用了扩散性思维),成为由文
字所构建的魅力无比的诗——
雪从前是说来就来的,像一天空轻柔的文字
雪落的感觉与夜半时分的诗句如出一辙
雪的确最像文字,飘逸,湿润,盈手一握
沁凉且温暖,宛如女子暴露在寒风中的细腰
文字该有的品质雪都会有的
我未料到今冬的雪会比一壶酒更猛烈
雪来时照常还是11 月。日子过得像风一样
我还没有来得及把雪牵挂心上
雪就来了。雪是冬天藏而不露的眼神
一半落在女子盘起的发髻上,飘散
一半落在女子高耸的乳房上,圆润
雪在夜半来临,不曾跟我打一声招呼
我翻看日历,日历翻看早晚的寒流
雪便不声不响落上窗台。雪
轻轻推开冬天虚掩的门,季节
突然像初潮的少女,蓓蕾在一片红里发芽
雪说来就来了,不声不响却如此猛烈
一只酒杯在我的手心猝然碎裂
这个冬天会不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我想,这场雪需用我一生的时间慢慢消化
这场雪必被写进历史,为白做最后的绝笔
我守着一壶温酒,不担心雪的洁白
只担心你走路的姿势像一瓣轻盈的雪花
河面覆盖着透明的冰
逝去的背影,疼痛且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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