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的了不起,就在于他能用最平白浅易的笔触去写我们都曾经经历,但是在心而不能在口的一种感受。回来久了的日子会觉得平淡吗?而平淡恰恰就是他喜欢的常态。“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他能够斟着这点小酒,远远地看着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就很高兴了。他家小窗子底下足以寄托他这一身傲骨,虽然地方不大,仅能容膝,但是心已经足够安顿。
最好的家是人可以把心安顿下来的地方,所以陶渊明就宅在他的家里面,甚至不愿意出门。“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小院里面溜达溜达,日子挺好,虽有大门但经常关着,因为他用不着出去寻觅,而对于一个好清净的人来说,也很少有外人上门打扰。
“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拄着拐杖走一走,经常眺望远方。他看的是“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看云在天心的那份自在,看倦鸟还巢的那份温馨,抚摸着孤松,一个人流连忘返。所以他就一次一次对自己说:“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求?”既然这个世道,人人都汲汲于功名,跟自己做人的观念不符,那么不如关上通往世道的柴门。‘‘‘院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陶渊明并不冷漠,也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他回来有他一份浅淡温暖的乐趣。他爱亲戚情话的温馨,喜欢有朋友能跟他聊天,即使没有这些人的时候,还可以琴书消忧。“琴到无人听时工”,中国人的这张寂寂七弦琴不是用来演奏给别人听的,无人打扰时,唯有自己沉浸在静谧的琴中,把自己的心放在琴弦之上,才有一份托付,这就叫做琴书消忧。
陶渊明更了不起的是他还愿意干活,“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该春耕就去春耕,该秋收就去秋收。“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在闲下来的时候,他还可以去周围的山川,看一看那些自然的风物。“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他看到欣欣向荣的草木,看到涓涓流淌的清泉,天地万物随着时令季节而生息荣衰,都在自己的秩序之中,就算自我的生命流淌了、衰老了、走远了,又有什么关系。陶渊明没有那么多的惶惑,他从来不觉得日月过于匆忙,催人老去,带走了他的活力。他觉得自己“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就在每一天日子之中,他会像自己内心希望的那样去安顿自己的旦暮晨昏。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人的身体在这个天地宇宙之间能待多久,就这么短的时间他还用得着违心吗?他还用得着勉强吗?他还用得着让自己的生命有那么多的为难、坎坷吗?“胡为乎遑遑欲何之?”为什么还要急急忙忙、跑东跑西实际上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干什么呢?人真是观念的动物,我们的行为方式有这么大的差别,说到底是我们的思维方式差别太大。因为每个人的志向不同,愿望不同,而一个人的价值和心愿会驱动他去过那种他真正想要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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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
★于丹教授常说:“什么是真正的‘文化’?《周易》有云‘关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俯察世间人文百态,还需用一种思想理念去流化天下,把它变成一种生活方式。所以我愿意作为一个‘动词’活着。”这正是于丹教授作为一位当代知识分子选择的人生态度——去承担“化”这件事。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经典著述浩如烟海,我们缺少的不是“文”,而是经典如何进入百姓大众真实的生活,如何在当下的坐标里去实现一种化解,成为世人智慧与心灵的给养。因此“化”的意义与价值不容轻视,这项工作需要有学者去完成,于丹教授以强烈的自觉意识,奉行知识分子的这一使命,通过对传统文化的大力诠释与传播,探寻着解决当代人生存和心灵问题的钥匙,激发起中华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的生命力!
——李泽厚
★诗歌是中国人的宗教。
——林语堂
★我一直深深地相信,每一个中国人的生命的深处都蛰伏着诗意,你不要对此不屑,不要认为这些风花雪月只是少年痴谈,也许人的年岁越长越需要这样一种温暖,需要我们生命年华中的浪漫,让我们从现实的纠葛中拥有一种挣脱地心引力的力量。
——于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