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儒:光耀万古》:
公元五七七年,北周灭北齐,举国集体转制,四岁的他成为周人。
公元五八一年,隋朝取代北周,举国二度集体转制,八岁的他又变为隋人。也便是从这年起,他开始就学。可以说,孑L颖达的知性生命起于大隋,并臻于大隋。
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他披经览籍,上下求索,终于使知性生命得以完善,并成为一代学术巨匠的时候,这个与孔颖达同步成长的庞大的帝国,却因自己的狂妄无知轰然坍塌了。可见,不管是对于一个国家,还是对于一个人,只要你敢于无知,上帝就敢让你狂妄,并就此灭亡。
有人说,短暂到让人不可思议的隋朝,除了将一个统一且富足的中国转身裸捐给唐朝之外,别的乏善可陈。
但我不这样认为,因为他还给历史贡献出一个孔颖达。
一个王国若能孕育出一位大师,即便它一团糟糕,再无所作为,也可以享受这四个字:死得其所。
的确,隋朝的政治空气在杨广的折腾下虽然污浊不堪,但其学术空气却一直较为清新。而这,对孔颖达而言至关重要。
承当时北方少数民族重视汉文化余绪,隋文帝杨坚在统一全国之后,意识到儒家思想才是立国之本,治国之术,于是广招天下儒士,宠以爵禄,使得“四海九州强学待问之士,靡不毕集矣”。
而且,他通过超擢奇秀、厚赏诸儒等系列国家行政手段.“京邑达乎四方,皆启黉校”,出现了“负笈追师,不远千里,讲诵之声,道路不绝。中州儒雅之盛,自汉、魏以来,一时而已”的儒学繁荣局面。
正是在这样一派举国上下尊儒重教,城市乡间书声琅琅的环境中,孔颖达开始了他毕生不息的学习生涯。
相对出生于江南的何晏、王弼、颜之推等大师,幼年即天赋异秉,用种种聪慧特达让人惊为天人,出生于北方的孔颖达则显得平实很多,他更像个出生于传统诗书世家的笃实好学的孩子,“八岁就学,日诵千余言。及长,尤明《左氏传》、《郑氏尚书》、《王氏易》、《毛诗》、《礼记》,兼善算历,解属文”。
而就在这时,他遇到了天下名儒刘焯,这个影响他一生学术事业的指路之人,“同郡刘焯名重海内,颖达造其门。焯初不之礼,颖达请质疑滞,多出其意表,焯改容敬之。”
先来看看刘焯先生的师承。
徐遵明是北魏后期最有影响的儒学宗师,曾撰《春秋义章》,主要传授郑玄之学,北齐经学诸生,多出自其门下,北齐最有影响力的儒学大师熊安生即是其弟子。熊安生治经不拘一格,广征博采,学风兼综南北,不仅著述方式采用南朝的“义疏体”,而且注经方式也颇类皇侃,享有极高的学术声誉。刘焯与他的好友——另一位同时代儒学大师刘炫,均是熊安生的门生。
《隋书·卷七十五列传第四十》说他们知识渊博,学问高深,并为儒林一时之重。“天下名儒后进,质疑受业,不远千里而至者,不可胜数。论者以为数百年已来,博学通儒,无能出其右者。”
刘焯有个毛病,“怀抱不旷,又啬于财,不行束修者,未尝有所教诲,时人以此少之”。刘炫也有个毛病,“性躁竞,颇俳谐,多自矜伐,好轻侮当世”,当牛弘经奏请皇帝同意为国家图书馆购求天下遗逸之书时,刘炫为获得财利,不惜伪造书百余卷,题名为《连山易》、《鲁史记》,假冒古籍售出。
所以,当孔颖达负箧而来,登门求学时,刘焯以其惯常的傲慢之态,并不正眼看待这个少年。后来当孔颖达与之面对面讨教,请问质疑,所提问题皆深致剀切,大大出乎老师意表,刘焯这才改容以敬,知道这个学生不同寻常。如同郑玄在马融门下,三年不得升堂见师面,而一见之后,便提出告辞,孔颖达也向刘焯辞归。望着弟子远去的背影,不知刘焯老师可曾像马融那样,若有所失又充满自得地说一句:“孔氏今去,吾道东矣!”
回家后,孔颖达开始了他的设帐授徒教学生涯。那一年,他才刚刚二十岁。
想想陆德明二十岁时即已成为南陈的国子助教,走上讲台的孑L颖达大可不必为自己的年龄问题而羞涩,或脚步踯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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