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晨两点多,耽误了八个多小时后,安抵北京首都机场。
城市的每条街道都畅通无阻,瞌睡虫雀跃欢呼,整个世界都在休息,唯余我们这批疲顿的赶路人。一夜的梦,沉重得一无所有。疲劳,带来的深度睡眠,却是极其幸福。
一觉醒来,满耳市声,拥挤的街市炫耀着空前绝后的繁华,我们混在滚滚不息的车流里再奔机场,急着赶下午一点四十五分的国航班机飞莫斯科。
首都机场的三号航站楼宏阔堂皇,国航的国际航班选定这座崭新巍峨的建筑作为候机楼,极度彰显了大国的气势和新兴的豪迈,尤其国际航班的乘客多为外国人,更为震撼。这种震撼一直延续到机舱里。未等坐定我已发现,老外们的座位大多靠舷窗,不仅宽敞些(仅两个座位紧挨),视野更好,而我们皆被安排在中间的座位(到了后舱,并排六个座位紧挨,拥挤非凡)。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中国人好客以礼待客的善意在国际场合表现得淋漓尽致。
略往前追忆,刚才出关检验证照时,我就颇为耽搁。护照递过去,不大耐看的男关员反复转动警惕的黑眼珠,一会儿照片,一会儿真人,却如何也决断不了似的,迟迟不给办手续。俄而,过来一名英姿尚存的中年女关员,两个人交头接耳几句,疑惑我的护照看上去有些旧,一一验证我的信息,我当然对答如流。两人怔愣一时,仍说护照看上去好像旧了点。我无奈无言无助。旧怎么啦,只要不是假的,难道因为旧不给出关吗!何况,我的护照是去年九月份才办的,说不上崭新,也不至于旧吧!更何况,我这护照自己无权保管,一直放在市里的外事部门,都是你们公家给保管的,如何会看上去显出旧意来?是不是你们看护照看得多了,明澈的眼睛有所浑浊,视野里所及的东西都成了旧物了!这般说来,我心急却也理解,只是等了半日,影响了后边等待过关人的情绪,而且最后你们并没验出丁点不妥来,依旧放行。
嗨嗨,此段小插曲,竞成了同伴们一路说笑的作料。
飞机体积硕大,飞得高,宽敞平稳。面前有悬坠的屏幕播放各色节目,没兴趣。座椅后兜里的杂志翻了一遍,再无兴致。抬头望了窗外几眼,云层似乎很厚。于是开始揣度飞机到达的位置,或者航行的线路,心中臆测,觉得应该过了河北了,到了内蒙古了。再走一走,该是蒙古国的天空了。当年的成吉思汗,驰骋千万里,哪里顾忌过国境的限制。马蹄踏处,碧草连天,尽显一代天骄的豪迈。这当儿,我们穿云破雾,行速迅疾,何尝感觉到国界的羁绊,万里碧空,竞畅自由。人类的翅膀,终于没有受太多束缚,该是多么的幸运。心里却还在想,蒙古国已经过了,下面的无垠疆土,应该属于俄罗斯了。这是当下,当下的俄罗斯,假如借阿Q的精神,心中浮一层自豪后却是低沉无尽的忧伤。曾经的辉煌,对我辈而言,只是久远的历史,连过眼烟云都不是,但为什么虚空得太过真实。民族的情结浓郁如血,确实比飘逸的云层沉实。跨出的步伐,翻过的日历,都凝结着真实的情感。
站起来走到后舱尾,除洗手间,尾部是一处精巧的工作间,不仅有各种饮料,更有吃的。征得乘务员同意,饮料任选自斟,果点也可选取一二。身旁的舷窗,略略弯腰,就是浩渺云海,苍茫大地。云成团,成棉絮样的线条。团的白,白得耀眼;条的灰,灰得柔软。峰峦层叠,绵延不绝,似无尽头。再看,远处的白落往大地,一点,两点;一处,两处;一条,两条。渐渐成片,渐渐相连,渐渐覆盖山川。噢,那不是白云,是白云落地凝结的晶体,是白云灵魂的物化圣体,是山岳举起的雪,是沟壑积聚的冰,莹润如梦中曾经的企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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