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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城的正午,两轮轻便马车和四轮马车咔嗒咔嗒地在鹅卵石路上飞驰而过,小贩们在尖声叫卖,手推车挤来挤去。瘦骨嶙峋的男孩们光着上身,像饥饿的鸟儿俯冲而下似的,铲起那些还冒着热气的马粪。这是一年中最酷热的一天,或者只对我来说是这样,我身着自己那件最好的丝裙,穿着紧身衣,感觉身体快要烧起来了。主祷文街上的每一块砖头、每一个铜钟罩、每一根铁栏杆都仿佛散发出热气,甚至连搭在建到一半的还没安装窗户的建筑前的木质脚手架,也在热浪中顽强地撑着,干渴得吱吱作响。
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为了舒缓紧绷的神经,我观察眼前的景象并尝试诉诸文字:“人群即使沿着路边较高的建筑物投射的阴影行走也仍会汗流浃背。精疲力竭的马大汗涔涔,四轮马车的窗户里晃动着一把把孔雀羽毛扇,车夫的马鞭声显得无精打采。还有太阳,像一个巨大的金色球体正挂在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穹。”
我暂停了一下,因为感觉这段话的韵律不太对,也许“远处的蓝天”比“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穹”更简洁悦耳。我念念有词,文字从我的舌尖滑过,在耳畔回响:“……远处的蓝天……”
“好好看路,蠢笨的老女人!”
我不禁转过身去,踉跄了一下,险些撞上一辆载着腐烂卷心菜的马车。这一刻,我突然很想家,渴望家里的那份亲切和友善。伦敦就如一个臭气熏天的巨大战场,让我感觉自己在这里无容身之地。
我离开了街道阴凉的一侧,离开那挤作一团、情绪烦躁、好像热得要融化的人群。在炽热的阳光下,行人少了,臭味却更加浓烈:未清洗的身体,腐烂着的牙齿,还有人的粪便。我脚下也潜藏着各种正在腐烂的残骸,夹在鹅卵石之间:晒白的鲱鱼骨头和鸟蛤壳,生锈的钉子,嚼过的烟草颗粒,长满了蛆的死老鼠,还有干枯的橘子皮和被啃过的苹果核儿,几只果蝇正嗡嗡作响地叮在上面。这一切要么干涩坚硬,要么散发出腐烂的恶臭。我用手指夹紧鼻翼,不想把这股腐臭化为诗句。
“远处的凉亭似蓝天。”我在心里默念着。有评论人认为我的第一本诗集文风简洁典雅,我忍不住想,远处的蓝天也是简洁典雅的。但是托马斯 · 朗文先生,那位著名诗人的出版商会怎么想呢?一想到朗文先生,我不禁有些晕眩,思绪瞬间回到了现在,回到了我此行的目的上。我低头一看,丝裙已被汗水浸湿,显出深绿色的印痕,胳肢窝下还有一片不断扩大的黑色湿痕。我为什么不坐马车呢?我今日要去赴一场生命中最重要的会面,现在却浑身湿透了,就像一个发烧的孩子。
我来到了那位先生的办公处,一块铜牌映入眼帘,上面写着“朗文集团,出版商和书商”。我停下来歇了口气。就在那一秒,我的生活,我的往昔,浩瀚的天空,杂乱的伦敦,所有这些都浓缩成一个令人激动得发抖的时刻。就是它,这一刻,我等了10年之久。“我那星光灿烂的黎明时分……”
我撩起脖子上松散的头发,塞进帽子里,我又急匆匆地捋了捋衣服上潮湿的褶皱。我颤抖着,一切已经就绪。我摁响了那道可怕的长门铃,被人带着穿过堆满书籍的房间,来到一个狭窄的楼梯口。楼梯顶部是一个单间,里面挤满了书,空间狭窄到几乎容不下我的裙子。朗文先生(我猜那是他)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审视着一张展开的地图,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他那头发浓密的头顶。
他对我的到来视而不见,我便趁机用诗人的目光观察他:他似乎被黄金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只手都戴着一枚金戒指,一条金表链延伸到他大衣长披风的黑色褶皱里;他的头发是铁灰色的,在头顶形成一个厚团;当他抬头时,我看到他的脸色很红润,在淡紫色斜纹绸领带的烘托下,脸上的玫瑰色红晕显得有些夸张;在他靠近领带处的下巴上,有一些褶皱;在他乱糟糟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分得很开。
“啊,阿克顿夫人……”他终于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的脸颊瞬间火辣辣的。“阿克顿小姐。”我纠正道,有意把“小姐”两个字说得更响亮一些。
他点了点头,推开地图、书籍和墨盒,腾出一个空间,然后向我伸出一只手。我看了看他那苍白松软的手掌,有些不知所措。是要我和他握手吗,像那些绅士一样?他并没有行吻手礼或者起身鞠躬。和他握手时,我有种奇怪的兴奋感,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的激动。
“我相信你有东西要给我。”他在桌子上散乱的文件里翻找着,有些心不在焉。
“我在信中说过,先生。是一本诗集,我孜孜不倦地写了整整10年。我的上一卷诗集是由伊普斯威奇的理查德·德克出版的,事实上,那家出版社就是从您这里分立出去的。”这些话从我的舌头上滑落得比预期中更稳妥。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诗人L.E.兰登小姐在大声朗读我的诗歌,诗集装订得非常漂亮,封面用的是最光滑的海豹皮,我的名字凸印在鎏金的封面上……这幅画面是如此清晰明亮,以至于我能看见,她眼里闪烁着一丝泪光,她嘴唇形成的曲线流露出赞赏,她用指尖温柔地触碰纸张,宛若触碰一件天鹅绒般的精致珍贵之物。
然而,朗文先生接下来的举止令我极其困惑和苦恼。那位L.E.兰登小姐,连同我出版的诗集,立即从我脑海里那幅明亮的画面中被抹除了。只见他摇了摇头,仿佛我以某种不可原谅的方式混淆了事实。
“我向您保证,先生,这本诗集在朗文集团和其他许多知名书店都有库存,在一年之内就重印了,而且……”朗文先生打断了我的话,很不耐烦地大声叹了口气。他从桌子上收回了手,拿出手帕擦拭前额。
“我自己已经筹集了订购款,收到了来自布鲁塞尔、巴黎、圣赫勒拿岛以及更远地方的订单。我的读者确信,我需要一个像您这样有实力的出版商,先生。”我听着自己的声音,被自己那种绝望的口气以及自负的心态吓了一跳。这时,母亲的话冲进了我的脑海:“你太渴望得到认可了……太有野心了……没有分寸……”
朗文先生却把头摇得更厉害了,连他下巴上的褶皱都在晃动,微小的汗滴从他的额头滑下,随意滴落在地图上。
“写诗不是女人该干的事儿!”他忍不住吼道。
我大吃一惊,感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僵硬。难道他对赫门兹夫人一无所知吗?或者 L.E.兰登小姐和安·坎德勒呢?我张开嘴想要抗议,他却使劲摇着手,仿佛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显然根本就不想听。
“现在,写小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了。阿克顿小姐,中篇小说现在在年轻女士中非常受欢迎。”他故意把“年轻”这个词拉长了,声音也忽高忽低。我的脸再一次火辣辣的,甚至灼热得发烫。我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兴奋和反抗都消失了。
“中篇浪漫小说。你没有类似这样的东西给我吗?”
我眨眨眼,试图整理我的思绪。他到底有没有读过我的信?其中有我写在最好的铜版纸上的50首诗,那是6个星期前我亲手寄给他的。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写信邀请我来见他?更令我懊恼的是,我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阵紧缩,下嘴唇在颤抖。
“是的,”朗文先生继续说,仿佛在自言自语,“哥特式浪漫小说,我也可以考虑。”
我硬撑着,咬住正颤抖不止的嘴唇。一阵火花在我体内跳跃:暴怒,抑或烦躁?“我的一些诗作最近发表在《萨德伯里袖珍书》和《伊普斯威奇杂志》上,都受到了好评。”我的大胆放肆令自己吃惊。朗文先生却只是耸耸肩,抬起眼睛看着低矮下垂的天花板。
“给我诗歌是没用的!现在没有人想读诗歌。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哥特式浪漫小说……”他张开手掌,摊在桌上,做出无奈的姿势。
我盯着他空荡荡的手掌,感到自己内心的精神和胆量都被他挖出来扔掉了。10 年来的辛苦劳作一瞬间化为乌有,我的情感、我的努力,还有在诗歌写作中所牺牲的一切,都白费了。我大汗淋漓,津津汗水顺着肋骨而下,我感到呼吸急促,仿佛喉咙在收缩。“破碎心灵痛苦的心跳骤然静止……”
朗文先生使劲挠着他的头,继续盯着天花板。他的鞋底敲打着桌子下面的木地板条,仿佛他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也许他正在决定是否可以信任我写一部哥特式浪漫小说。我谨慎地咳嗽了一声,也许听起来更像是在大口吞咽:“先生,能否把我的诗稿还给我?”
他却拍了拍手,突然跳起身来,怀表上的金链子叮叮当当,鞋子上的银搭扣也咔嚓作响。“仔细想过后,我发现目前已经有足够的小说家了。所以你不用给我中篇小说了。”
“我想问我的诗稿,您没有收到吗,先生?”这句话从我的喉咙里无精打采地吐出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没有可能是他把我的诗稿弄丢了,或是粗枝大叶地把诗稿混在了那些地图和文件中?而现在他要打发我走了……让我空手而归,甚至哪怕连委托我 创作中篇小说的承诺也没有了。“我告诉过你的,”像是我内心的声音低声说出了我的疑惑,“骗子……骗子……你在诗歌方面微不足道的那些努力已经在烈火中付之一炬了。”我扫视着整个房间,本能地找寻着壁炉,试图在壁炉的灰烬中找到哪怕一缕诗句的影子。
突然,朗文先生再次拍起了手。我看着他,想知道他是否在下逐客令。而他这一次却目光如炬地紧盯着我,双手紧握着对我说了3个字:“烹饪书!”
我困惑地皱起眉头,心想这个人真是既粗鲁又令人费解。他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的确已满 36 岁且未婚,衣服上此时也布满了汗水印痕,但我绝不是穿围裙的家庭用人。
“回家给我写一本烹饪书,这样我们可能会达成协议。再见,阿克顿小姐。”他的手在办公桌的底座上挥舞,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在找我的诗稿,但随后他对着门做了个手势请我出去。
“可我不……不会……做饭。”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梦游般地向门口走去。我的脑子因失望而变得愚钝,任何之前野心勃勃的念头此刻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你会写诗,就能写食谱,”他敲了敲怀表的玻璃面,然后把它放在耳边,烦躁地咕哝道,“这该死的酷热让我浪费了宝贵的时间。鬼天气,再见!”
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臭气熏天的伦敦,逃离此刻被人唾弃的耻辱。我的诗稿被他唾弃,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本烹饪书——这样轻浮和偏向实用的东西!我急冲冲地下楼,泪水已盈满眼眶。
可朗文先生的声音这时再一次响起:“简洁典雅,阿克顿小姐。请写出一本恰似你诗作一样简洁典雅的烹饪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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