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女人已经将她拉到屋里,不拘礼节地抓住她的手,此时女人那张化着浓妆的不年轻的脸上,露出让人无力拒绝的好客的诚意。
“我的一位女友告诉我,您……”娜塔莎先开始说了起来。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亲爱的。”女主人挥了挥手,“哎呀,你可别,我正好准备收拾房间……要不,我这就去找双拖鞋。”娜塔莎勉强掩饰着厌恶的表情,环顾四周。
过道倒不是很小,但堆满了废物,杂乱无章。天花板下的小灯泡昏暗极了,上帝保佑,最多30瓦,但这也掩饰不住屋内整体的穷酸劲儿。挂衣架上衣服堆积如山,连长满蛾子的麝鼠皮冬大衣都堆在上面。
与地板脱落的漆布地毯显出莫名其妙的灰色。恐怕,女主人早就打算收拾房间了。
“你叫娜塔莎是吗,闺女?我叫达莎。”达莎至少比她年长十五、二十岁。她确实可以做娜塔莎的母亲,只不过这么个母亲叫人想上吊……一头未洗干净的无光泽的乱蓬蓬的头发,指甲上鲜艳的指甲油已脱落,身上穿着已经洗坏了的家居服,没穿袜子的脚懒洋洋地踏着一双便鞋,脚趾’广上也涂抹了一层指甲油一一老天爷,这有多庸俗啊!“您是一一女巫?”娜塔莎问道。可心里却喊了一声:而我是一一笨蛋!达莎点了点头,俯身从胡乱堆放的鞋堆中找出一双塑料拖鞋。人类所臆造出来的最白痴的那种一一有许多突起的塑料钉的那种。这可是瑜伽人士的最爱。拖鞋上的一部分塑料钉早已脱落,所以没有增添什么舒适感。
“穿上鞋吧!”达莎兴奋地建议道。
娜塔莎像是被施了催眠术似的脱下凉鞋。再见了连裤袜。也许会有那么一双穿得持久一些的。世上的一切都是狡猾的傻瓜们想出来的骗局,而聪明的人不知为何竟受制于这种欺骗。
“对,是巫师,”达莎一边警惕地监视着她穿鞋的过程,一边说,“我是从我外婆那儿学的。还有我妈妈。她们都曾经做过巫师,都帮助过别人,这是我们家传的……我们去厨房吧,娜塔莎,我房里没收拾……”娜塔莎跟在女主人身后,又一次在脑海里诅咒自己。她厨房里的景象证明娜塔莎的预料是对的。水池里餐具堆积如山,餐桌脏兮兮的。
她俩走进厨房时,一只蟑螂懒洋洋地从桌上爬到桌面下不知哪条缝隙里去了。地板黏糊糊的。窗户当然也是整个春季都不曾抹洗过,天花板上叮了不少苍蝇。
“请坐。”达莎灵巧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小凳,将它推到客人坐的位置一一桌子与痉挛地抽搐着的萨拉托夫牌冰箱之间。
“谢谢,我站一站。”娜塔莎果断地决定不坐下来。比起天花板和桌子,小凳子让她更加不信任:“达莎,……达里娅?”“达里娅。”“达里娅,我,其实,只是想知道……”女人耸耸肩。
她看了娜塔莎一眼,啪的一声按下电水壶,它大概是厨房里看起来惟一一样不用再拿出来清洗干净的东西。
“想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呢,亲爱的。一切都显而易见,没什么好隐瞒……”娜塔莎顿时被一种不愉快的压抑之感所控制,仿佛厨房里光线不足似的。
一切暗淡起来,电冰箱病态的嘟嚕声,不远处的大街上的嘈杂声全都安静下来。她擦了擦蒙上了薄薄一层冷汗的额头。这都是由于炎热和盛夏。炎热,又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和拥挤的无轨电车。可是为什么不叫辆出租车呢?她把司机连同车子一起支开了,这倒没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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