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紧张一无所获,没有人来打搅,甚至连野狼都没有一只。在昏暗的天光下,车队又要开始出发,既然要装作和李靖会合,那么一切都需要像模像样,连自己都觉得假,怎么骗别人?云烨决定就去找李靖,到时候拿假文书吓吓他,看能不能再捞些好处。何邵那里还有一大堆铜钱呢,他可不准备把铜钱再运回长安,那样做不经济。
程处默一夜没睡依然精气十足,他不坐爬犁,而是骑着马,手上戴着一双皮手套,提着他的马朔,不离云烨左右。许敬宗卧在棚子里,念着书,声音有些大。知道他紧张,还好,没有到失态的地步,千古大阴人到底是不同凡响,大奸大恶之辈也是大智大勇之人这句古话诚不我欺啊。
太阳还未升起,地平线尽头还是一片迷雾,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支驼队。云烨的车队立刻停了下来,所有的辅兵也各自给弩上了弦,这次出行云烨装备了很多的弩,基本上每个人有两把,在小规模冲突中有谁可以突破这样密集的攒射?
对面的队伍里出来一个人,用手抚胸施礼大声说:“我们是安拉的子民,是在大草原上做生意的商人。尊贵的将军,请允许我为您献上我们的礼物,希望尊贵的将军可以同意我们继续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做生意。”说完,后面有人捧出一个精美的银盘,上面堆满了各种精美的银器。
云烨的战马停在二十米开外,程处默就在他身边,全身铁甲如同魔神在世,车队也迅速围成了一个圆圈。看到自己的部下作好了准备,云烨看看刚刚露头的半轮红日,问那个商人:“你确定你们是安拉的子民?”
“是的,我的将军,我们从遥远的麦地那来到这片安拉赐福的土地,就是为了把安拉的旨意传播到四方,做生意只是顺带而已。尊贵的将军,我的驼队里有最好的美酒,还有美丽的波斯处女,尊贵的将军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云烨叹口气,看看驼队后面隐隐绰绰的人头,对那个所谓的大食人说:“你说得很好,只是现在是日出时候,再说了,安拉的子民不可能喝酒,你们这是在找死,怨不得我——活捉这个人。”
云烨说完拨转马头就跑回车队。程处默轻磕马腹,胯下的骏马猛地往前一蹿,就朝着大食人追了过去。这时,驼队后面突然拥出大批骑兵,向着车队冲杀过来,他们的武器很怪,都是弯刀,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弓箭。
逃跑的大食人还没有跑几步就被程处默追上,马朔在他的后背猛抽一记,大食人就吐着血飞了起来,程处默纵马掠过,俯身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横放在马背上,转回车队。程处默刚刚回来,大食人的驼队就散开了,数百匹高头大马如同铁流,嗷嗷叫着冲下小山坡。
公输甲扯下弩车上的麻布,对着人最多的地方,扳动了机弩。一声仿佛撕裂布匹的声音传来,冲在最前面的大食人胸前瞬间就多了一个大洞,身体也被攻城凿高高地带起,朝后面摔下去。当攻城凿动能消耗光的时候,有三个大食人被穿在五尺长的攻城凿杆上,顷刻间就被冲锋的战马踏成肉泥。
大食人仿佛并不畏惧死亡,依然疯狂地催马,要把马的速度提到最高。又是两支巨箭飞了出去,每只都恰好攻击在大食人冲锋队形的尖角,每一支巨箭都会在人群里开出一条血路。
狂奔乱跳的无主战马稍微阻挡了一下大食人的速度,这时,老庄下令前排的弩手扣动扳机,上百根黑色的弩箭嗡的一声就飞了出去。这些都是纯钢打造的特殊的无尾弩箭,速度比普通的有尾弩箭快得多,大食人的皮制盾牌根本就不能给他们以保护,三棱形的箭镞轻易地割裂了皮盾,深深地扎在他们的身体里。
混乱的战场上云烨发现自己清醒无比,没有半点不适,由于处在下风位,风卷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居然很享受地长吸了一口气,似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杀戮场,大食人在死了一地以后,他们也开用弓箭了,虽然不太密集,却很有准确性,车队防御圈里不时有闷哼声传来,偶尔夹杂着低低的惨号声。程处默手提大盾,将云烨护了个严严实实。
给弩车装上防护实在是太英明了,公输甲只需要透过钢丝编成的窗口,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敌人的动静,身后有两个膀大腰圆的辅兵专门给他上弦,他只负责开火,现在他已经不管近处的敌人了,只是仗着弩车超远的射程,狙杀后面的援军。云烨亲眼看见一匹战马被一个攻城凿从前胸穿到肛门,倒地之后艰难地踢两下蹄子,就再无动静。
云烨越来越闲,他身边两丈之内没有一支箭,程处默也很无聊,他把盾牌交给云家护卫,自己回到战马旁边,随时等待出击。在大食人的又一轮进攻被粉碎之后,云烨车队仅有的五十名骑兵,在辅兵们的帮助下推开爬犁,开始反击。
程处默、老庄两人呐喊着冲进敌阵,马朔如同出海的蛟龙,不停地在人群中翻滚,那些大食人越战越少,却还是不肯离开,犹在与唐军酣战。
这是一场奇怪的战争,他们似乎就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送死的。辅兵们开始越过爬犁,向战场推进。老牛的亲兵头子喊着云烨听不懂的号子,督促着辅兵们一轮轮地射杀残余的大食人。
辅兵们终于到达了战场,发一声喊,抛掉手中的弓箭,开始用横刀、长矛对付跑不起来的骑兵。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那些骑兵从头到尾都没有求饶一句,只是发出野兽一样的嗷嗷声。
孙思邈从爬犁后面越了过来,来到云烨面前问:“这些是什么人?胡人?”
“看装束打扮是大食人,但我相信他们不是,这些日出不朝拜,还带着美酒的人,怎么可能是穆斯林,你说是吧?”云烨回头问那个被程处默抓来的家伙。
事实再一次证明,翻译官都是怕死的。这家伙也不例外,扑倒在地上抱着云烨的脚,不停地亲吻云烨的鞋子,被他一脚踢开。
“说吧,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全能而勇敢的将军,我们只是派来请您去参加一场宴会的仆人,那些该死的奴隶,只是宴会前的一场小游戏,我们的客人都喜欢在宴会前玩一点小小的游戏。卑微的阿卜杜拉以为将军阁下也喜欢,所以就安排了这样的一场小游戏。”
程处默大怒,以为这个叫阿卜杜拉的浑蛋在胡说八道。云烨却信了,古代波斯的贵族有这样的习俗,他们用奴隶的生命来取悦客人,为了不影响客人的心情,他们会把奴隶的舌头割掉,就是为了不让奴隶临死前的号叫,影响客人喝酒的心情。他们认为,贵族之所以是贵族,就是因为有高贵的同情心,所以每次都会给这奴隶安上一个罪名,比如这次,他们安排的是欺骗之罪,欺骗一个贵族是要被杀头的,所以贵族可以心安理得地杀掉他们,而不必付出高贵的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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