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生自述》:
余自幼在乡,对农村生活有亲身体验。今迁住沪上,深觉与乡居不同,一人工作,举家坐食,开支綦重,而无副业可以辅佐。于是富裕之家收入有余,终日无事,则聚赌游戏者有之,跳舞娱乐者有之,反致家政废弛,子女学业荒堕,置之不管,反以为天生幸福,应有享受,何必自讨苦去做事及教子女乎!类此者甚多,沪上富贵之家,绝少久传,实因不肯勤俭故耳。如聂云台先生家已传七代,其太夫人为曾文正幼女,自幼得父母之教,至老不忘,更能身体力行,事事为子孙表率,子孙亦恪守家法,专心事业,居家守旧,而学识维新。可见教育勤俭,实为传家持久之根本,切勿视为“老生常谈”。生于富家,即认为有产可恃,有房产利息收入可吃用不完,遂不事劳动,终至坐吃山空。要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顾后来,传必不久也。
得宝鸡信,已在蒲城、白水之间领有煤田四十方,并以“天元”名义申请立案,只待日后时平,即可投资开采。
是年秋后,因交冬时感受不快,小有寒热,延医调治,一月许始渐复原。病中终日静卧,尝思昔年为兄备有寿地,在无锡富安乡华藏西首张山口,下起公路,上至山顶,广五十丈,前临太湖,后座如屏,气概阔大,形势雄壮,颇合余兄身份。惜战事数载,未曾下窆,耿耿于怀,深盼早安窀穸,以慰泉下。大儿葬地,决定在苏州西跨塘七子山白塔圩梅树下。并曾本书:
地理一道,余积数十年经验,又得高明指示,所谓龙真穴的,屡鉴不爽。五十岁后,每遇春秋佳日,辄与精于青乌之知友数人,出外寻地,江南名山,几遍足迹。尝得佳壤数处:一在宜兴张渚南石门园,地势壮阔,下自山脚,上达山巅,计凡山粮田五百余亩;一在武进陈湾殷家旦,山落平阳,东向远望太湖,直对蝉嶂山;一在江阴南闸里观山,坐东朝西南。其余尚有多处,不一一记也。本邑亦不乏佳地。苏州则近年时时往游,诸山皆曾到过,以穹窿山东首一地为最奇,七子山梅树下一地整齐平秀,天平后山一地中正恢弘,龙蟠坞一地巧密幽邃,鹿山一地为奇壮,鳝坞一地为韶秀,徐墓一地为挺拔。以上各处,经再三复看,确切研究,决为吉地无疑。仅七子山南向一地,虽亦觉可取,但未经确实研究耳。余自弱冠以后,为父营葬,寻访吉壤,经两载余始得。后又为母寻地,凡三阅月,觅得大池湾地。以后虽专心企业,而常四方奔走,凡经名山胜地,无不留心风水。所阅堪舆典籍,不止数百种,见过名地图形数千,莫不心领神会。并延名师指点,及参看名手点穴。所谓峦头理气,阴阳老少,均能辨别微妙,自以为有信而不迷之概,尚望我族中之人有好此者,继续研究。吾族自始迁祖水濂公寻地至锡,兴吾一族,冀我后人更能发扬光大,使族中之人多臻上流,子孙繁衍,实厚望焉。
是年,申二、九奉准开锭三成,原棉配给,品种甚差,通市一律,幸底子尚好,勉可敷衍。但存货日薄,而售价日昂,开支有余,派得薄利,等于行庄拆息。福新一、三、六,收得租金分润;福二、七开工为日无多,但停工日之开支甚大,暗暗损失,工人为要求待遇,几乎闹事,后经贴费了结,一场风波,始告平静,股东分余则无着矣。申四分厂已有四处,均有利,因在内地,路遥不知其详。福五各处分厂亦如此,大概均以盈余扩大再生产。天水分厂已开工。该处原属边荒,日渐发展,将来成为甘肃、四川、陕西三省必经之要道,日后交通便利,可成一大商埠。近年,避难同乡至陕、甘者不少,创此企业,使同乡有瞰饭之所,将来定不乏有立住脚跟不再回乡者,即成始迁祖矣,亦犹吾南方之“陇西郡”“天水郡”也。
年来,时间有全面和平消息,余更私心祝祷之,但冀早日实现。市上粮食如此昂贵,小民籴米而食,工作终日,不足一饱,况一家数口,恃以为生者,不将饿死耶!有职业者,但靠固定工资,尚不能维持,因物价高涨,而收入有限。政府天天高喊“增加生产”,无奈食客众多,何济于事?吾苏人口三千万,并无荒地可耕,而生产只敷自食。甘肃地大人稀,青海大于江苏三倍,人口只一百二十余万,地荒人少,大可开垦。如以此两省论之,即移千万人去不为多。在人口稠密之地,不致发生供不应求;在人稀地广之区,得利用余地生产,小民得免饥馁,赋税亦可不缺,诚一举而两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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