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江南魂》:
针尖刺至皮肉,岳飞不禁又为之一颤,之后便纹丝不动,任由李娃持续下针。李娃平日女红娴熟,且年轻手捷负有内功,刺针自然快了许多。不消一个时辰,李娃又在岳飞背上刺了四百二十九针,连带姚安人所刺的,共有四百六十八针。
但见那四个墨字已被星星血点勾勒,不一会儿,又似开出朵朵红色花瓣,分外醒目。此时,李娃长嘘一口气,满脸汗水如注,后背衣裳早已透潮。她顾不得擦拭汗水,便去拿来自制治伤药水,为岳飞背上涂抹。
岳飞半跪于地,仍面不改色,纹丝不动。
少顷,姚安人趋前问道:“飞儿可知,为娘所刺何字?”岳飞即答道:“母亲所刺,乃‘尽忠报国’四字。儿子再无犹疑,明日即与众兄弟从军!”
姚安人闻之,两行热泪又忍不住挂将下来。一旁,王贵、徐庆探头见得四字,全身一震,忽地站得笔直,神情凛然。姚振紧抿嘴唇,咬紧牙关,暗暗攥紧一对拳头。岳翔望望姚安人满头白发,不由得怅然若失。
这边,李娃忙将岳飞背上血迹揩尽,染上了赤色,敷好伤药,以防溃烂。而后扶起岳飞,缓缓为他穿上衣服。此时,姚安人已是面如纸白,站立不稳,姚振、岳翔连忙扶住,将她送往卧室。
是夜,岳宅卧房里。岳飞坐在床头,李娃伏在岳飞怀里哭泣。
李娃说:“大鹏,自结发以来,近年常与你分离。虽知你是志向高远,然总要顾及奴家与孩儿啊!”岳飞说道:“孝娥姐是明理之人,如今国难当头,生灵涂炭,且说姚、徐二贤弟之妻,皆已遇害,俺们岂可不为亲友报仇?”李娃停住哭泣,频频点头。
岳飞叹道:“我自幼便喜在村中看艺人作场,熟知三国时关羽、张飞的英武忠烈,羡慕不已。自投军杀敌以来,虽只做一员偏将,亦是甘心效命!”李娃说道:“奴家虽是女流,自幼却喜读《资治通鉴》等史书。大鹏当效法历代圣贤,碧血丹心,精忠报国,而成其大业。”岳飞应道:“敌未灭,何以家为。孝娥姐煞是自家知己,启示甚妙,可谓天下第一贤妻也!”李娃长叹一声,说道:“奴家不慕虚名,但愿大鹏与众兄弟平安归来,重温天伦乐趣,即心满意足矣!”
岳飞听罢,再也无语,只是将李娃紧紧拥人怀中。
次日拂晓,岳飞与李娃分别取出贴身携带的碧血玉佩,合在一起,似见玉光泛起间,鹏鸾相拥而舞,且有丝竹音韵。两人不约而同说道:“愿俺们以此为念,永不相忘!”
岳飞体格健强,又有慈母爱妻照护,不消三日,背上针刺伤疤脱去,字迹越发鲜明。岳飞见身体已无妨碍,便辞别母亲、妻儿,与一应兄弟,再次从军。
岳飞过去两次投军,其实大多是为了谋生而迫不得已。到了第三次从军之时,岳飞已经成长为一个自觉的爱国者。“尽忠报国”这四个字不仅刻在岳飞的背上,也印于岳飞的心中。在往后的峥嵘岁月里,岳飞确立了“驱逐胡虏、救民水火、恢复山河”的奋斗目标,始终以百折不挠的精神,履践着自己和母亲共同的庄严誓言。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靖康二年四月,开封城破,徽、钦二宗以及皇族全部被金兵俘虏,此即为“靖康之耻”。宋徽宗赵估第九子赵构于五月初一日在南京应天府即位,将靖康二年改为建炎元年,成了南宋的开国之君,后来庙号称宋高宗。
建炎元年八月,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为左副元帅,领兵四万,从燕山渡河,攻山东。娄室为右副元帅,领兵四万,从同州渡河,攻陕西。大兵共一十二万,分作三路而进。
边境消息报入南京,高宗闻奏大惊,诏陕西、河北、京东、京西各路,招兵人卫京城。封张所为河北西路招抚使,召集两河忠义,以防金兵。赐予铜钱一百万贯,以充军用,又给空名诰身一千余道,有功者许量功授职,一切以便宜行事。
建炎元年八月间,岳飞投奔张所的河北西路招抚司。
招抚司有一位幕僚赵九龄,字次张,与岳飞接触后,很快就对岳飞十分赏识,认为这个青年是“可造之大才”。
此日傍晚,赵九龄对张所道:“俺今日为大帅寻得一个天下奇才。”张所大为惊喜,问道:“次张阅人甚众,从不曾如此盛赞,此是何人?”赵九龄答道:“此人姓岳名飞,刘钤辖上午带来,俺与他长谈半日,因此得知。”张所问道:“与王彦都统制及王经、寇成二统制相较,他当如何?”赵九龄道:“寇成、王经二将,是统制之才。王彦老成持重,是都统制之才。岳飞虽是年少,却是统帅之才。”张所闻之大喜,道:“既是如此,俺当连夜与他详谈。”
当天夜间,在张所书房里,张所一见岳飞身貌出众,动静过人,遂以宾客相待。他初步了解岳飞的经历和志向后,便有意考他,问道:“闻听鹏举曾多次征战,勇冠三军,自料能敌多少虏人?”岳飞答道:“勇冠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兵法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谋者,胜负之机也,故为将之道,不患其无勇,而患其无谋。”
张所见岳飞见识独特,更加认定岳飞将才难得,决定予以破格提拔。于是,张所对岳飞道:“如今招抚司分为五军,王经为前军统制,张翼为右军统制,寇成为中军统制,郭青为左军统制,白安民为后军统制。本帅且借补你为修武郎,暂充中军统领。稍后当建第六军,由你任统制。”岳飞即跪拜在地,恳切感激道:“大帅开恩,飞甚惶恐!日后定然奋发,不负大帅知遇之恩!”
次日,张所叫过一员小将,对岳飞道:“此是老夫义子张宪,年方二十,随老夫数年,少有进步。今归拨于尔,望多多帮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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